三十里路泥泞不堪的道路,章祀蹑手蹑脚走了近一个半时辰,所幸乃是道路曾经百姓开垦,因此在大雨之后质地变得极其松软,且碎石并无多少,不然此刻章祀只怕叫上早已被划伤。
不过地质变得松软不在硌脚了,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每当章祀一脚踩下去,巨大的吸引力使得他不免有些如同走在沼泽地一般,拔不出腿来。
哪怕章祀再如何减缓速度,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可经过一夜大雨的泥巴,倒是想那胶水一般粘脚。
要不是他手脚麻利,几次在差点摔倒的时候急忙制止,恐怕此刻的他已经是泥人一个了。
一路小心翼翼,累得满头汗珠的章祀,在村民的帮助之下,终于离开那片让他咬牙切齿的泥泞地,从而到达龙下渡。
到达龙下渡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淌在河水里,湿漉漉的金色稻谷。
还有一些百姓与衙役,正站在田埂之上,奋力挥舞着锄头,意图泄水挽救这次水灾的损失,使大家尽量多收一些稻谷,以备今年食用。
还有一些百姓、衙差则围着章爵身边,看着河坝上一个巨大的豁口,脸上充满可惜之。
今年尚算风调雨顺,也不曾有大的虫灾,所以谷子长势喜人,如果没有遇到这场大水,将谷子收回之后,不仅可以缴纳赋税,甚至还有足够的余粮。
如今谷子被大水冲到,即使抢救,恐怕届时也是产量大减,而且这么热的天,要是不出太阳的话,只怕要不了几天,谷子就会发芽或者发霉,从而导致百姓需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章祀在水边洗了洗脚,穿好木屐之后,寻步上前看去,只见一望不到边的河坝,如今有了一个长达一丈缺口,浑浊的河水还在滔滔不绝往外倾泻。
“我记得这河坝是是成化年间加修,今日如何会决堤?”
章爵指着河坝的豁口,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环顾众衙差喃喃自语。
他身为一县之长,又加上从来做事都是准备的妥妥当当虽然这条河堤不是他修建的,但他早已经在县衙册本看过,对于一些情况还是比较了解。
而且章爵自上任以来,每逢涨水的时候,他都会亲自下乡,检查这条堤坝的质量问题,为的就是怕出现什么让人痛心的事。
距离上次视察不过几个月而已,虽然当时水流量,远没有现在这般大,但彼时堤坝可以说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如今仅仅过去几个月,就被一场大雨冲垮,不得不令章爵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甄书吏想了一番之后,眉头苦皱道:“下吏以为,往年不曾有如此大雨,所以一直相安无事,昨天夜里这么大的雨势,决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河坝是破了口,但是大家都仔细勘察过,现场并没有什么人为破坏痕迹,附近百姓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在河坝决堤之时在场。
籍此而言,甄书吏并没有过多联想,在他看来,也只有可能是大雨冲垮了河堤,不然根本解释不了这一切。
章祀听到这里,连忙摇头暗道:“不对,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决堤,不然怎么可能就随一个口子?”
只用正常思维想一下,十里长堤无事,单单就其中一截决堤了,这根本就不符合现实情况。
寻常决堤,虽然说不上堤坝全部毁坏,但也不至于仅仅只是一丈。
而且昨天的雨,应该并不足以让河堤裂开,至少其他的堤坝,连裂痕都没有,反而单单就这一块缺了,这样一来显然就有些不符合常理。
总不能倾巢之下还有完卵之说。
既然是天灾,那么同一时期修的河堤,同一批人、同一批材料,就不应该会有厚薄之分,至少别的地方应该要出现裂缝,才能解释的了整个事情。
但事情诡异的是,并没有。
除了受到河堤决口处牵连,附近的堤坝出现了一丝裂痕以外,其它的地方依旧是老原样。
“或许吧!”然而章爵却也只是望着河堤,继续喃喃一句,又转头对村民问道:“昨夜可发现什么反常的事?”
村民想了一下,连连摇头:“昨天夜里大雨,我每都不曾出门,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反常的事。不过昨天的雷可是真响,吵的我是大清早就起来了,后来长子跑回来,我每才知道这河堤裂了。”
章爵心思一动,继续追问:“长子是谁?”
这时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长相憨厚,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长着一脸虬髯须的男子,结结巴巴回答:“大老爷,是……是……是小……的!”
章爵看了一眼长子,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边在河堤上走,一边问:“你是如何发现这堤坝决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