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归云点了点头,又问:“你们有见周隐吗?”
这边武纯一边看着瞿归云身上那块半璧玉佩,一边回答:“对,刚北上有两天,估摸着要是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天亮就能到钟鸣关。那可是匹上等的马。”
“他会道术,说不定已经到钟鸣关了。”
瞿归云听了怔神,这边武纯看着瞿归云一身沾满灰尘,面容消瘦,就提出来叫她休整一日,再去追寻周隐。
可瞿归云这边却犟起来,非要立刻出发。
“哎呀……”武纯头疼的抱怨:“怎么劝完这个劝那个的。
殿下你就是现在去,也赶不上世子的速度啊。”
“对啊,倒不如好好休整一下。”明仲卿也搭茬。
瞿归云看了看暮光将近的天色,无可奈何,只好妥协了。
傍晚三人一同用膳时,明仲卿问起了瞿归云北上的目的。瞿归云言,帝都既然是她的家乡,此次关键又有她的参与,她相信她的力量也很重要。
“我不知道,陛下如今怎么样了,我怎么都安不了心。”
武纯叹了口气,然后看着瞿归云言:“难得有殿下这样忧国忧民的女子啊。”
听武纯这么说,瞿归云反而笑道:“天下有许多忧国忧民之人,女子,也不过是一部分。”
“对了……”明仲卿再问:“殿下这一路不好走吧?”
瞿归云听明仲卿这么问,笑意不由自主的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愁容:“或许是周隐的玉佩,一路上没有被魅族伤害,但流民甚多,春末灾荒,百姓苦不堪言,贼子也时常侵扰。”
武纯看了一眼明仲卿,然后又看向瞿归云:“要不,明日殿下走时,我陪您一起,护送您到帝都?”
“这……”瞿归云下意识瞟了一眼明仲卿,然后回绝:“武姑娘还要守关,互送我,太大材小用了。”
“你疯了吗,你要去帝都?”明仲卿也惊讶于武纯的要求。
而武纯这边,却开始辩解起来:“互送殿下可不是大材小用,殿下这是要去解天下大弊去了,我可是大功臣。守关这种事,可不是我的活,我只是个帮忙的。”武纯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然后接着言:“再者,沧元帝都,‘四朝八荒,奉以天城;虎啸鹰鸣,陆海皆庆’,我还没去过呢。”
“现在那可不是什么天城,那是地狱。”瞿归云无奈的摇摇头,还是不愿让武纯和自己同往。
记忆恢复后,有些深刻复杂的线索却在她脑海里失踪,偶尔只在她梦里浮现。瞿归云记得江徐徐这个人物,可偏偏忘了模样,忘了羁绊,忘了种种关键。她总觉得自己身边或许该有一个人的,可每当她被好心的流民从梦里叫醒,逃开贼子时,当她在河边饮马时,当她在劫匪追赶的时候,她却又感到自己一人,孤零零至不真实。
如今看着武纯,她冥冥之中认为,或许有人该在她身边,可那人偏偏不在。
瞿归云以为是周隐,可在午夜梦醒时,她又觉得,那份深刻复杂,不属于情爱里的救赎,也不是儿女情长的缠绵,或者惺惺相惜的不舍……
是另外一种繁琐又单纯的情感,锁住了她和江徐徐,哪怕瞿归云重生之后,也舍不得放开又不愿意记起的记忆。
“地狱我也敢闯。我可是武纯。”武纯铁了心的要走这一遭:“殿下为了大瞿生里来死里去,如若臣子不能为殿下尽一点点忠,那要臣子还有何用?殿下于大瞿舍命相保,甘死而不弃,要是我连护送殿下去干大事的胆儿都没有,我有何脸面为大瞿之臣?”
武纯说的不疾不徐,却那样掷地有声,哪怕明仲卿,听的都动容十分。她一介女子却雄心壮志,比某些男人还要透彻,这要人该如何不佩服?
“不如我去吧?”
武纯白了明仲卿一眼,然后拒绝他:“你一个大男人,我身为女子,和殿下还有个照应。”
瞿归云听到这里,心中也被武纯所打动,最终只好让步:“那就有劳武姑娘了。”
“不打紧。”
说走就走。第二日一大早,瞿归云和武纯就来找明仲卿辞行。
几句话罢,瞿归云就先去牵马了,留下了武纯和明仲卿,单独说几句话。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武纯好像有所准备一样的问。
明仲卿挠了挠脑袋,然后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个信封,递给了武纯:“如果到了帝都,把这封信,帮我交给明府管家吧。”
武纯接过信封,看着上面赫然写着“秦氏启。”
她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明仲卿叫住了:“阿纯……一路顺风,多加小心。
——谢谢你。”
武纯摆了摆手,就走了。
人们总在离别的时候仓促而又不舍,不舍却又什么话都不说。一万个人里有一万个人不喜欢送别,为什么?
比起归期未有期的送别,还不如凭空消失的好。
可一旦凭空消失了,又会觉得为什么没有好好送别?
人们生而矛盾复杂,自我拉扯,哪怕是多少珍重保暖多喝水的叮嘱,到嘴边也只有一句——多加小心。
再复杂,最后归结到底,却是简单的“思念”二字,这么简单了两个字,越是历经风雨,越是沉重。
而武纯想要听的,也是一句,我等你回来。
她也不会想到,这“那我等你”四个字,竟是秦氏对即将离开的明仲卿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启程,钟鸣关也就越来越近。而此刻那巍峨的钟鸣关,正经历着一场大浩劫。
周隐到达钟鸣关时,看到的并不是大瞿的旗帜,风卷着旌旗翻动,等到周隐看着旗帜翻平在自己视野中时,心中突然是一阵堂皇。
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孟。
守关将士问他从哪来,他说乌月关。
问他到哪去,他说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