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心头直突突,慌忙抽出帕子掩住江砚的小嘴,又一面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嘘……”
稳住江砚,又忙侧身招来洒扫的小丫头,兰香吩咐:“快过来帮文才送二爷上学去,莫扰到太太!”
“是!”
小丫头忙放下了扫帚跑了过来,与文才一个抱身一个抱腿的,手忙脚乱地合力束缚住江砚,又担心小孩还会乱嚎乱叫,小丫头眼疾手快地一把掩住小孩的小嘴,忙往学堂方向走去。
“务必将二爷平安送回学堂!”兰香不放心又吩咐了一句,才顾不得身上衣裳被江砚扯掉了的扣子,反身一步一滑疾步跑进了主屋。
匆匆驱了寒气,兰香才进了上房,按下按钮,走马灯琉璃罩内的灯芯轻轻亮起,将这一室映得一片亮黄。
她用铜钩挽起蒲桃色帷帐。
只见乌丝簌簌滑落在肩头的孟夫人阖眼,倚靠在床头五福石榴时花大软团枕上,盖着条紫棠色松鼠吃葡萄花锦衾,拨弄着腕间缠的一串沉香木佛珠,半个身子都隐在灯光照不到阴影里。
兰香挂起幔帐,坐在床边的圆形彭牙脚踏上,轻轻地给她捶腿,“方才二爷来了一趟,说是为了叶姑娘的事,小的已经回绝了。”
孟夫人不知其情况,只每日听昌嫂回来禀报说叶妧蓁底子不好,学得慢,免不了会挨几句骂才变通,并未提过挨打一事,故孟夫人只嘱咐昌嫂认真教导,不必心软。
她幽幽点头,自嘲般勾了勾唇角:“砚儿在意她倒多过我这个娘了。”
兰香做了孟夫人这么多年的大丫头,太了解孟夫人,知孟夫人对妧蓁的感情复杂,希望叶妧蓁好又不希望她太好,孟夫人是把叶妧蓁当成和自己抢了儿子的女人了吧。
只忙软语劝慰:“砚二爷还小,见不得自己的人委屈罢,哪里知道太太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也不想想现在不把规矩学好,往后怎么担得起大丫头的担子。”
孟夫人叹了口气:“那两个孩子要有你一半的慧心,那真是观音菩萨保佑了,你以后若是嫁了,我倒少了个伴。”
如今年已十七岁的兰香,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再过一两年,夫人善心定会让她嫁的,可她自七岁被卖进来伺候孟夫人,而江砚和孟夫人又聚少离多,她与孟夫人是同病相怜,慢慢地也就培养了感情,说是情同母女也不为过。
再者如今外边世道混乱,要是让她嫁出去,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想到这番,兰香顿时红了眼,跪在孟夫人床边,哽咽道:“小的自小得太太庇护,就要一直陪在太太身边用心伺候才是正经,太太莫要提那些了。”
孟夫人微微睁眼,轻抚着她的发顶示意她安心,笑道:“小妮子放心,如今我还舍不得你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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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昌嫂今日竟要教妧蓁‘走路’。
妧蓁只低眸顺从,可沁荣院的仆从却倒吸一口凉气,打坏了她的腿再教她走路,其心之歹毒,即便是最瞧不起妧蓁的春雨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昌嫂示范,一遍又一遍的教:“这走路啊,仪态要端庄,气定神闲,请姑娘走一遍!”
“下巴要抬高,脸上带一点点笑,可不是咧嘴笑!再走一遍!”
“走路的时候,眼睛不能斜视,更不能畏畏缩缩的,没点贵气,请再走一遍!”
随着昌嫂话音利落而下,她手上挥动竹条的次数更多了,一下两下三下....
妧蓁惨叫一声,几乎伏倒在地,嗓子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唇齿之间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昌嫂累得气喘吁吁,却并不打算就此结束,余光一瞟,招来立在廊下的春雨,将竹条递了过去,冷笑道:“姑娘学得太慢,还需严加管教,你可别手软,毁了人家这几日的努力。”
春雨不敢得罪昌嫂,可平日里她早就不忿叶妧蓁仗着近身丫头的身份处处高她们一等,还说什么福星呢,真真不要脸!
她响亮地答应了一声,快步过去接了竹条,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请叶姑娘再走一遍吧。”
来回走了大半天的妧蓁已然头晕目眩,她牙齿死命咬住舌尖让自己维持清醒,强忍着腿上刺痛站起来。
她刚站起来,春雨便又是一竹条挥打下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再次摔倒。
冬云心中怒火陡升,正欲上前,却被秋杏给按住了。
“秋杏?”冬云侧头疑惑看着眼神深沉的秋杏。
秋杏也不说话只瞪了她一眼,便擒住她的胳膊往右边耳房的方向快步而去。
这间耳房是春夏秋冬及文嫂和另一位门房婆子的住处。
如今房中空无一人,连平日会睡中觉的门房婆子都出去庭院看热闹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冬云甩了甩被秋杏攥得生疼的手臂,一双明目紧盯在掩上隔扇门的秋杏,生生按耐住心中夺门而出之意。
将木门掩好,秋杏才转过身来,背靠木门,对上冬云那双红得不像样子的眼睛,心中一沉,反问了句:“你这样愤怒的样子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