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去洗个热水澡,不然又要感冒的。”这话是专门说给溪亭听的,“我炖了佛跳墙,先生还没有吃晚饭,多少也吃一点。”
溪亭正在梳头发,闻言看了严殊一眼,顿觉心虚:严殊怎么晚上还没有吃饭呢?
明明报备过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她拿余光瞟严殊,梳头发的动作倒是越来越慢了。
等到她的目光第三次落到严殊身上,被他抓了个正着。
两个人四目相对,严殊铅灰色的眼珠像裹着一层雾气一般,摄住了她:“陪我吃点东西。”
溪亭刚才在餐厅吃了八分饱,现在并不饿。但是既然严殊说了,再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牛阿姨熬不了太晚,回去休息了,女佣很快端上来两个精致小盅,揭盖是热乎乎、炖得软烂鲜美的佛跳墙。
两个人静静对坐着,各自享用着美味。
溪亭小口小口地吃了大半盅,感觉浑身也暖和起来。等严殊也用完后,佣人收拾起餐桌,溪亭正准备上楼,却被严殊叫住了。
他站在窗台边,被落地灯的光赋予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倒显得他比平时多了点温情。
严殊冲她招了一下手,“到这里来。”
溪亭看着灯光里的他,只觉得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这个时刻果然到来了。躲是躲不过的,她慢吞吞地走过去,问道:“干什么呀?”
“闭上眼睛。”严殊说。
“……”溪亭想不妙了,这是要打她了?
她急得想转身逃走,去牛阿姨房里搬救兵,但是考虑到实际情况,脚依然非常老实地钉在原地,连眼睛也闭上了。
一片漆黑。
等到三四秒钟,只感觉一阵细小的凉意划过脖子,贴住了她的一小块皮肤。溪亭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她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很薄,看上去像一张黄黄的纸。仔细看,才发现外面还覆着一层防水膜。
她低声嘟哝,“什么东西?”
严殊用那黄色的小方片比划着她脖子,淡声道:“平安符。”
“拍戏和你认知里的其他工作不一样,”他缓缓解释,“可能会有一些难以预知的风险。”
溪亭眨了一下眼睛,把视线凝在那个朴素的小方片上。
“把它带着,自己多留心。”严殊最后说。
溪亭从小觉得严殊有点奇怪,现在也是如此,他似乎有一点迷信,溪亭想嘲笑他怎么会信这样的东西,一点也不唯物主义,但是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半个字。
倒是胸腔里有股奇怪的热,让心跳也灼灼地快起来。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躲闪了一下,很快又荡回来,像一汪回流的春水,朝他眼睛里淌过去了,“这是你亲自为我求的吗?”
她想求证一些东西,眼睛潮乎乎地直对着他的。溪亭看到了他比寻常人更深一些的眼窝,看到了他垂定不动的睫毛,甚至还看到了他的瞳孔里,藏着的一个小小的、她的影子。
但是严殊没有回答他,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把大半张脸庞藏到阴影中去了。
溪亭再去注视他,也只能看到睫毛、鼻梁和嘴唇构成的一道剪影,他的眼睛没在看她,在看窗台上被雨打湿的蔷薇花。
他不说,溪亭也不再问了。她攥着从严殊手心落下的平安符,摩挲了一下,摸到一根细细的绳子。
她于是把平安符举起来,举到严殊面前。
“帮我戴一下吧,哥哥。”她细细地说。
空着的手把长发全数撩了起来,露出一段白得发光的脖颈,像献祭一样,与平安符一道,诚心诚意地凑到了严殊眼前。
“……”
隔了不知道有多久,也许是很长、被刻意拉长的一瞬,严殊倾下了身。
手指携带着一阵冰凉的温度,将这道简陋的平安符系到了溪亭的脖颈上,打下一个结。又将那张小纸片往衣服里藏了藏。
动作激起一阵战栗,平安符划过的地方,那一小块突起的锁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慢慢泛起粉红色。
溪亭的脸也变成粉红色的了。
她感觉烫,感觉到过快的心跳,感觉紧绷。明明是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当被手指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还是有一种即将沦为猎物的紧张感。
正当她以为平安符已经戴好,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的时候,又觉出严殊潮热的呼吸略往下移了一些,嘴唇堪堪擦过了她的头发。
她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那道呼吸继续向下游走,不疾不徐,直到触碰到了她的耳垂。
严殊在她耳边停住,气声如海潮。似叮嘱,似警告般道:
“戴好了,不许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