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亭不是听不懂,她知道“哑巴”是不会说话的人。她不是小哑巴。
爸爸妈妈在不久之前离婚的时候,没有协商好,两个人吵架闹得呯呯咣咣的,动静很吓人。溪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害怕,要躲远一点。
她躲在门后偷偷看,正好看到爸爸暴怒着举起一个茶杯,往妈妈头上砸。被妈妈躲开了,杯子撞到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哐”!
她吓得脑袋一片混沌,只记得自己长长的“啊”了一声,像是尖叫;心跳跳得很快,要冲破胸膛一样。爸爸妈妈吵了两天,骂了两天,发现她不对劲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了。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受刺激引起的精神性失语。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再开口说话,说不准。
她第一次见到严殊的时候,依然是开不了口的。
但这不影响严殊给她造成的震撼——孩子也有审美的眼光,美的东西引起的冲击,能在心里记忆很久很久。严殊那时候漂亮得像只精怪,长头发,淡眼珠,脸上有一种傲慢的神情。
他那时候年纪还小,还学不会很好地收敛自己的骄傲。只要被他的目光带到一眼,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只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溪亭看到他是有点怕的。
但是严先生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连房间都是挨着的。严殊长到这个年纪,没有任何朋友,明显是不正常的,他希望朋友的孩子能够和儿子好好相处,他相信以严殊的教养,绝对不会做欺负溪亭的事。
严殊确实从来没有欺负过她,他只是漠视。
彻头彻尾的漠视,就当这世界上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但是他没有料到,溪亭只是个小孩子,而小孩子是记不清路的。
严家太大了,她有时候下楼去花园玩,稍微走深一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又不会说话,看到刚从马场回来的严殊,倒是一下子变聪明起来:找到严殊,跟着他走,就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于是迈着两条短腿,亦步亦趋,本能地跟着他走。
跟了几天,慢慢的好像形成习惯了,越发变本加厉:严殊去哪里她都跟,上厕所都跟。
严殊忍了两天,发现“无视”这一招对这个古怪的小孩子来说是没有用的。她根本不在意你的冷落,就这么跟呀,跟呀,他走慢一点,她也慢,他走快一点,她就在后面跑,颠颠的。
有一天,严殊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停下来,转过身,大声呵问。
溪亭被他的音量吓了一跳,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他肚子上。
严殊看着这个漂亮了不少的小迷糊抬起脸来。她被这么好吃好喝的精心养了一段时日,脸上已然长出一些奶膘,嘴唇也红润不少,草莓果冻似的软嘟嘟的。
葡萄眼珠转了两圈,她默不作声地看了他半晌,像在观察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可能是得出了一个不太好的结论,于是一下子泄了气,把圆乎乎的脑袋重新往他肚子上一撞,手臂往他腰上一搁,抱紧。
“哥……哥。”严殊听到她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腻腻乎乎的。
“……”
这一刻,严殊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医学奇迹,油然而生一股震惊和迷茫。
怎么回事?
为了叫他哥哥,这小哑巴自己把自己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