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的路上,走着走着,溪亭就开始打喷嚏了。
打完一个抖一下,声音小小的,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猫。
女孩子们都听得忧心忡忡的,把人赶紧请回房间洗澡,牛阿姨开始打电话叫医生。
溪亭洗完澡,脸上也有了些血色。换了身长袖睡衣,把手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躺进被褥里。
嘴里衔上医生递过来的温度计。
直到严殊来到房里,温度都还没量好。溪亭觉得丢面子,又没有地方可躲,臊眉耷眼的,脸拉得老长。
又等了一会儿,让医生看了眼体温,听到他笑着说:“还好,没有发烧。”
整个房间里的人除了严殊,都舒了一口气。严殊只听着,脸色莫测,“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就和她这个病患没什么关系了,牛阿姨去给她端水喝药,医生和严殊边往房门口走,边小声交流着。
溪亭悄悄把脖颈伸长,偷看门口的情况。
严殊像是刚晨练结束,匆忙换了件衬衣,袖子半挽着。
从背后看,最惹眼的永远是他的长发。女孩子一般的长度,用一根黑色发带系着,那头发的光泽很容易让人联想那种极具风情的异族美人。
溪亭这么胡思乱想着,感到严殊简短应了一声,和医生结束交谈,朝她望来。
这一刻真让人有种被冷水从头泼到脚的感觉。如果说从背影联想,忽略他的肩宽,还能与雌雄莫辨的美人挂钩;但一旦他转过身来,这种红尘俗念就被神情中的冷漠一扫而空了。
并不是说他五官寡淡,相反他轮廓深刻,英俊逼人,非常符合国人对混血儿的构想。只有睫毛和眼珠的颜色柔美惊心,淡得异乎寻常,如同料峭风里一枚霜花,立于高岭之上。
溪亭:“……”
救命,别看我。
严殊活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是一台质检合格的制冷机了。如果眼神能有实体,溪亭相信严殊的眼神会化成西幻小说里描写的冰雪长矛,把人捅个对穿,然后凉嗖嗖地钉在地上。
……
就在这时候,严殊走过来了。
溪亭突然觉得这里痛那里也痛,最痛的就是头。但是不理睬严殊是万万不行的,后续他会有上百种方法折磨你。溪亭硬着头皮,对他吭吭哧哧地:
“不行了,我好晕……”
严殊面容肃静,毫无波动。
溪亭感到特别尴尬,心想真是岂有此理。没有人会在她精湛的演技面前无动于衷,可见严殊是个多么可怕的怪胎!
由于羞耻和生气,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粉红色,眼睛盈盈的,比盛着露水的莲瓣还要更娇美一些。
溪亭毫不自知,依然使劲做她的无用功,“我觉得天花板在转……我想睡觉了。”
这回严殊总算有了点反应:“吃完药再睡。”
很适时的,药被牛阿姨端了上来。
一个小托盘里,装着溪亭最喜欢用的茶杯。茶杯胎壁匀薄,光润可爱,制成十分精巧的小南瓜形状,最特别的是小南瓜上还雕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溪亭一度觉得这个表情与严殊笑起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雷同,因此毅然决然,拿出攒了三年的零花钱在佳士得拍卖会上购得整套。
小南瓜很可爱,但药的味道却让人痛恨。
牛阿姨放下药就走了,走得过分干脆,连句叮嘱都没有。因为她知道只要严殊在,溪亭再怎么样都会把药吃了。
溪亭索然无味,拿起小勺子,用0.25倍速在杯子里搅了又搅。
搅到第五圈,被严殊制止了:“再怎么搅,它也不会变成英国红茶。”
溪亭:你以为你很幽默?
严殊说着,把杯子端了起来,向她靠近。
溪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太烫了呀,哥哥。”
她叫哥哥的时候声音那么甜,那么嗲,还搂住严殊的一只手臂,左右轻轻摇晃了两下。
但是严殊要是吃她这一套,那他就不叫严殊了。
他眼皮都不带动一下的,继续把茶杯往她跟前递,递到嘴边。
溪亭:“……”
她知道她要是再胡搅蛮缠下去,下一步严殊就能把勺子怼到她牙齿里,于是无能妥协,拿起勺子喝下第一口。
溪亭:“…………”我草。
这什么味道啊?
溪亭只觉得有一股又咸,又苦,又酸的味儿从舌头直冲大脑,整个人顿时一醒,就有种天灵盖被唰的打开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可以直接和地狱沟通。
但是勺子又送到嘴边了,她强忍着喝下第二口。
等喝到第三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她想把整杯药都掀了:“不是,这也太怪了吧!”
严殊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哪里怪?”
溪亭一下子安静下来,她怀疑这一切都是严殊的阴谋。如果她现在发作,指不定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在后面等着。
她皱着鼻子眉毛,挤出一个和小南瓜一样,似哭似笑的表情。
“这个味道怪……怪有层次的。”她听到自己颤抖着说。
喝完一杯苦口良药,溪亭又出汗了。
牛阿姨适时出现,把托盘端走,溪亭半躺在床上思考生命的意义,眼神暂时失去了焦距。
严殊问她:“要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