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房子里传出木质家俱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小花悲伤无助,嚎啕大哭,边哭边用尖利的嗓子喊叫着:“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救命啊……” 她喊得凄厉、酸楚,她想跑出去叫人,可冲天的火光将她吓傻了,她只知道守在窗外,似乎守着,裴香雅就会马上出来一样。 忽然,院门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踹开,身穿藏蓝色长衫的虞松瑞疾步迈了进来,牛兵紧随其后,当看到只小花一人在院子当中时,虞松瑞声色俱厉的问道:“裴香雅呢?” “在,在窗户这里,”小花连滚带爬的爬到虞松瑞脚边,带着哭腔哀求,“大少爷,快,快救救少奶奶。” 牛兵听说在窗户边上,他一弯腰,不知从哪里抓起把铁块,抬手就往下砸窗框,虞松瑞则疾步上前,伸手猛往下扒那一棱一棱的窗格,牛兵用器械,虞松瑞用手,只几下,窗框轰然塌下,虞松瑞几乎是在窗框塌下的一瞬间,一跃而入屋内。 但他跃身时,牛兵已然发现虞松瑞滴血的双手,他忍不住在身后大喊一声:“大少爷,危险!” 可虞松瑞已然身陷火海当中,他被浓烟猛呛了两口,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睛看向屋内,只见瘦弱的裴香雅身着薄薄的睡衣蜷缩着躺在地上,她双手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小腹,整个人弯成了虾状。 虞松瑞双目发红,他弯下身子,伸出带血的食指,轻探裴香雅的鼻息,温热的气息滑过他的手指,证明裴香雅还活着。 虞松瑞猛的弯腰抱起裴香雅,一簇火苗落下来,眼看要落到裴香雅身上,虞松瑞一个急转,虽速度极快,但依然躲闪不及,火苗擦着虞松瑞的肩膀落到了地上,虞松瑞的肩膀被火灼了一下,他痛得紧了下表情,飞跃一步,从窗口跃了出去。 牛兵率先发现虞松瑞肩上的伤,他急了,对随后赶来的袁狗子大叫:“快,快去找大夫。” 虞松瑞抱着裴香雅,脚步生风的往前走,小花看到裴香雅出来了,一抹眼泪,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 虞松瑞将裴香雅安置在自己的睡房内,放好后,他一擦额头上的汗,问身后的牛兵:“大夫呢?” “马上就到。”牛兵伸手去脱虞松瑞的长衫,“大少爷,你后背被火灼了,恐怕衣服会粘到伤口上。” 虞松瑞一个侧身,避过了牛兵要脱衣服的动作:“不碍事,你先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没来的话,你亲自去催。” 牛兵看眼虞松瑞滴血的手指和后背的灼伤,叹了口气,赶紧往外跑。 小花则从外面端了盆水,用巾帕打湿了,替裴香雅擦拭脸上的灰尘。 一番烟熏火燎,裴香雅的脸灰蒙蒙的,即便被安置着躺到了床上,她的双手依然护在小腹的位置。 小花一边哭一边替她擦拭。 虞松瑞只盯着裴香雅的脸,他问小花:“起火时你在厢房休息?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起火的时候,我跟小姐一起睡在里面的床上。”小花带着哭腔的说道。 虞松瑞神色一变:“同在屋内,为何你逃了出来?” 小花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小姐说了,火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放火的人要害死的是她,她非让我先出来,让我好好的活着。”小花哭得一顿一顿的,“小姐说,打从大少爷说要留下她,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虞松瑞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牛兵一撩门帘从门外进来,他喊了声:“大夫来了。” 虞松瑞往侧边一让:“大夫,抓紧时间给大少奶奶诊脉。” 大夫看到虞松瑞那张冷肃的脸,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腿一软,便跪到了床前,他将药箱放到床侧,颤微微的伸手去替裴香雅把脉。 小花忙上前帮忙。 裴香雅双手护小腹护得特紧,小花将她的手挪开,可她的手象弹簧一样又弹了回去。见状,虞松瑞上前,他带血的手指象铁钳一样抓了裴香雅的手腕,往床边一放。 大夫见状,颤微着上前,手指搭上裴香雅的手腕处,屏气凝神的感觉她的脉息。 稍顷,大夫退后一步。 虞松瑞站起来,往侧旁一退:“少奶奶身体如何?” “少奶奶身体无碍,应该一会儿就会醒。许是被浓烟呛晕了,醒后注意休息,好生调养即可。” 虞松瑞瞥眼裴香雅的小腹,沉声问:“她腹中的胎儿呢?” “胎儿也无妨,”大夫朝虞松瑞一躬身子,“我给少奶奶开点儿调养安胎的药,少奶奶按时服用即可。” 虞松瑞一挥手:“牛兵,随大夫去拿药。” 牛兵苦着一张脸:“大少爷,您的伤?” 虞松瑞看了看自己依然滴血的右手,遂坐在了椅子上。 大夫见状,忙从药箱里拿了绷带和止血的药,仔细替虞松瑞将受伤的手指包扎好。牛兵又指了指虞松瑞的肩膀。 肩膀处被火灼了一下,衣服竟然粘在了血肉上。 大夫说了声:“大少爷忍一忍,我把粘在肉上的衣服撕下来。” 虞松瑞垂眸,冷声道:“只管撕吧。” 大夫盯准位置,闭着眼睛一撕,牛兵眉头皱成了一圈乱麻,反观虞松瑞,只是牙齿紧咬,脸上表情几乎未有半分变化。 牛兵在心里感叹虞松瑞的狠心,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撕下来的衣服上粘了一滩血。 大夫赶紧替虞松瑞上药,上药时,他觑眼虞松瑞,发现他只是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痛着了还是无所谓。 大夫心惊肉跳的替虞松瑞包扎好,边擦汗边告辞离去。 牛兵将人送走,这才折返回来。 院子里,小花端着水盆出来倒水,只见门口的袁狗子粗声粗气的埋怨她:“逃命的时候,你怎么能比主子先逃?” “我,我……”小花我了半天,我不出来。 只听袁狗子发怒:“早知道我回屋睡什么觉,只管睡在院门口就是了。” 小花只低声的呜咽。 牛兵叹口气,迈步进了屋内。 裴香雅依然未醒,包扎好伤口的虞松瑞,上身只穿了件背心,就那样裸着膀子坐在床侧,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裴香雅的脸。 牛兵小声安慰虞松瑞:“大少爷,少奶奶会没事的。” “知道火是谁放的吗?”虞松瑞冷声问。 “这个?”牛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这火起得蹊跷,前不起后不起,专门是裴香雅住的屋子起了火,更令人起疑的是,可以出入的窗户和门都被人故意封住了。显见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让裴香雅死。 当牛兵看到火光的时候,就猜到了什么,他不太敢查,就怕查出什么之后,哪头都不好交待。 虞松瑞心知肚明,早上才跟母亲大吵了一顿,这晚上裴香雅就出了事,这之间要是没任何联系,他自己都不信。 床上裴香雅长长的眼睫忽然眨了眨,然后慢慢睁开了。 她表情茫然的看眼床侧的虞松瑞,似是未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下一秒,她忽然蹿了起来,着急忙慌的问:“花呢,小花呢,她没事吧?” 虞松瑞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小花好着呢,你先躺下。” 小花在门外听到动静,三两步跳进屋子,嘴里喊着:“小姐,我在这,我在这儿。” 她趴到床侧,哭唧唧的问,“小姐,你没事吧?小花该死,应该让你先出来的。” “都是人,谁出来不一样。”看到鲜活的小花,裴香雅放心了,她慢慢躺下,眼睛眨了眨,双手抚向自己的小腹,有些迟疑的看向小花,“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虞松瑞冷着一张脸,代替小花作答:“放一百个心,你没事,孩子也没事。刚才大夫来过了,你福大命大,都没事。” 裴香雅刚才还着急的脸,马上晕开了一抹欣喜的笑容,那抹欣喜是发自心底的,笑容之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又当不成娘了。” 虞松瑞脸一沉,猛的起身出去了。 小花赶紧凑到床前,低声告诉裴香雅:“小姐,是大少爷拼力将你从火海里救了出来,为了救你,他的手和后背都受伤了,你现在睡在大少爷的房间里。” 裴香雅兀自沉浸在可以当妈的喜悦里。上辈子当不成母亲是她一生的遗憾。每当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她都羡慕得无以复加。重获生命后,她最大的喜悦便是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不管这个小生命是以何种方式到她肚子里的,她只知道,她有了当妈妈的希望。 之前在火海里,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以为这条小生命也会在今天终止生命,没想到大劫之后,一切都在。 开心之余,听到小花如是说,裴香雅瞪着眼睛看向空中,好半天才迸出一句:“大少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