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相信这么大的商会可以失去它的主心骨,馆主不露面,由谁来主持一应事务?
李渭枫反捉着她的手,解释道:“谢云诚是生是死,无人知晓,不过昌辽会馆的确不曾受过分毫影响,这几年加入其中的商贾不减反增,庆云坊便是其中之一。”
晴芳恍然大悟:“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查庆云坊之事,得从谢云诚入手?”
“不,我的意思是,要你别在他身上浪费力气。”李渭枫一改柔和语气,凝视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庆云坊的事情我会替你查,谢氏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人,你无需在他身上浪费心思,只要有我在,便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态度强硬到不容晴芳丝毫置喙。
她有些恼:“侯爷,我们约法三章了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虽说蘅芷斋是她先斩后奏的结果,可经商一事他的的确确是应允过她的。
李渭枫避而不理,反问道:“你当真觉得经过赵应云这么一闹,蘅芷斋的生意还做的下去?”
“为何会做不下去?”晴芳揣摩不透他话中含义:“本就是赵应云污蔑在先,蘅芷斋清清白白行事,公道自在人心,我何惧之有?”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根筋拧到底,行事果敢,却又太过天真,总觉得认为世人皆如她一般是非分明。
流言蜚语足以湮灭一切善恶,只可惜她阅历尚浅,无法切身感悟其中意味。
如果可以,他宁愿晴芳一辈子都不需要去理解这些。
“你可曾想过,赵应云得知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他人若是知晓安定侯的妻妾在外抛头露面,周旋于市井之间,又会怎么说?”
李渭枫满眼厉色,夹杂着几分无奈:“晴芳,我不在乎这些,你也可以不在乎,但蘅芷斋能么?小葫芦能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些都是晴芳未曾考虑过的事情,她自以为读了几本商经,便能做个面面俱到的金身和尚,却全然忘了世人本质。
李渭枫的话,像千斤坠一般砸在了她的肺腑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无法思考。
“那怎么办?”
手脚都被卸了力气,她茫然道:“难道就没有解决的余地了么?”
晴芳承认是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兜兜绕绕了一大圈,还是变成了一场笑话,她有些委屈,更多的是不甘。
这怎么可以?
这绝不可以。她沈晴芳绝不是轻易就能被打倒的绣花枕头。
“我不服气,”晴芳决然起身:“这才刚开始,不过是出师不利罢了,我绝不能就此放弃。”
李渭枫原是不忍打击她的,可若要成长,这是必须经历的一步。
“解决的办法,有。”
“单看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晴芳眼中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六神也找到了归宿:“自然愿意!郎君的话我哪有不听过?”
…
什么时候听过。
李渭枫婉拒了她的殷勤:“蛇要打七寸,要想永绝后患,就得从背后主使之人入手。”
晴芳会意道:“你是说,让我去调查昌辽会馆?还是去调查赵应云?”
他点了点头,又轻微摇头:“你会下棋,自然知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道理,同样道理,要想逆风翻盘,必须找到最关键的那一子。”
其实他若出手,完全可以轻易解决此事,只是他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就像她说的那样,人总是要学会成长。
这也算是给她的一个考验,蘅芷斋能不能继续经营下去,就堵在这一把了。
——
晴芳接受了他的提议,搬回侯府,一边冷处理蘅芷斋的烂摊子,一边拼尽全力开始调查庆云坊的事情。
按照计划,她只能装作是被侯爷强行绑了回去,闭门思过。这样既能放松敌手的警惕,还可以掩人耳目,让她放开手去调查庆云坊的事情。
只是苦了一钱和二两两个孩子,还以为东家撂挑子跑路了,每天苦巴巴守着个空铺子不说,还要忍受那些污人耳朵的闲言碎语。
晴芳自觉对不住他们,可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好安排闰雪隔三差五替她去看两眼,安慰一下。
除此之外,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陈掌柜,问清楚他嫁祸栽赃的缘由。
好在那日她留了个心眼儿,让人把他扣下了,经过侯府暗卫的一番讯问,他也老实交代了一切确实都是受赵应云指使。
陈掌柜老娘病重,膝下又有两个幼子,发妻早亡,一家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肩上。赵应云以两个孩子相要挟,威逼他做假证,没办法,他也只能被迫就范。
晴芳念在他身不由己的份儿上,草草训斥几句便把他放了,临了还塞了一袋银子给他,要他解燃眉之急。
陈掌柜煞是感动,一步三叩地向她辞别,经此一别,大概率是江湖不见了,他最后告诉了晴芳一个关键信息——
赵应云确是受人指使,故意为难蘅芷斋,并且他们的目的似乎不止于此。
再详细的,他便不知道了。
既如此,晴芳终于敢肯定,此事去昌辽会馆脱不了干系。
她与赵应云无冤亦无仇,更何况他只是区区一个代管掌柜,完全没有理由故意刁难蘅芷斋这样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面。
接下来,她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会一会这个传说中的长安第一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