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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些冷了,肃风把地上的尘埃粒子一同卷至半空中,挡住了扶笙看向远处的目光。
她在外头加了件灰色的修身训练服,一件很普通的、每个演员都有的,正巧碰到周寂越穿着大衣从舞团门前的楼梯走下来。
扶笙胸腔漫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主动伸了手臂挥挥。
“周前辈,晚上好。”
“下班还要继续练习吗?是不是过于拼了扶笙同学?”
“没有啦,我和晓芩有事出去。”扶笙把眼睛偏向一侧,这句话是含笑说出来的。
周寂越用鼻音嗯了声,上下打量着扶笙,意味深长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扶笙眨巴了两下眼睛,周寂越走过她肩侧,重重地拍了两下,“穿这身,倒挺清纯的,有学生的样子,话说你高中是不是去普高上过半年?”
扶笙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塞进包裹的拳头里,轻声回了句对,警惕地回避了周寂越的视线。
对面街上,买了两个紫薯的季晓芩大声地喊着,让扶笙过去。
扶笙缓缓释放挤压地血液流通不畅的大拇指,和周寂越点了点头。
转身快速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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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驭无聊地按着黑色遥控器,放置高处的电视飞般地掠过残光片影。画面上出现了CCTV某台,正在介绍今年钟芭的三十周年庆典GALA。
画面扫过正在排练的每个男女演员,各个身姿卓绝,动作标准,记者正在采访一个女演员,谈起这回的演出节目。
“这回丹麦皇家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亲自为我们设计了新的场景,在王子解救了白天鹅时,会有新的变化。”
“那位是这次主演黑天鹅的女演员吗?两年前落桑国际芭蕾舞大赛的金奖获得者,真是小小年纪天资不凡。”
他嘴边的烟头动了动。
一道身影自她身后掠过,因是小跑过去的,随身带起的风扬起她脑后的发丝,回眸看了眼镜头,发现是在录制中后,忙不迭低下脑袋。
灵动又可爱。
烟头火光的颜色,如同旷野的落日,融在封驭的眼眸中。
“诶,为什么牌子翻过来的是休息中?今天是休业吗,都快六点多了,怎么里面也不开灯?”
封驭带了枚银色指环的手指,顿了顿,按了红色的开关键,电视屏幕立刻消失,他的动作看似有条不紊,但能看出有一丝慌乱。
把才吸到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满满一缸的烟蒂来不及收拾,就给两人开了门。
“进来吧......”
他说完背过身子,咳了两声,扶笙的眉心拧成八字,手指堪堪伸出去,又收回,缩在拳心。
扶笙看着两人进去补色,季晓芩照旧躺在绑了保鲜膜的黑色躺椅上,扶笙想象自己以后也会坐在那里。
那会是什么样子,会是哪种场景。
就如同一个待宰的羔羊,又或是等待手术刀降临的将死患者。
她贪恋靠在沙发上,颈子向后仰到靠背,睁大眼眸看天花板,全身心放松地好像在自己那张天窗下的小躺椅一般。
柔软的皮质沙发仿若他宽阔的胸|膛,一下陷入其中,还有余温的残留。
她把身子倾倒在沙发上,脸庞接触着沙发,转眼看到茶几上一缸的烟蒂烟灰。
怎么会抽那么多烟。
她起身把烟灰缸的东西倾倒进垃圾桶里,蹲在地上,用纸巾清理干净。
扶笙捧着烟灰缸忽然笑了,这样做好奇怪,好像...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她偷瞄里面的情况,嗡嗡嗡的纹身机还在不停地响动。
她用指尖悄悄抽出张纸巾,对折一次,白净的纸面在茶几上轻擦拭过,边边角角都擦干净,扶笙弯腰回身时,手肘撞上桌面的硬物,她好奇地看了两眼桌上摊开的杂志,都是英文的,她看不太懂,趴在上面,咬着指尖,细细辨认,《1000 Tattoos》、《Ink The Art of Tattoo》......
好难懂啊。
扶笙借着门外残留的一点亮度,坐在地上,背靠沙发翻阅杂志。
这里有好多刺青的样式,说不准她能找到自己喜欢的,越翻找下去,扶笙就越对封驭身上的刺青样式感兴趣。
她从前看书就会犯困,越看越索然无味。
杂志被归于原位时,门上的风铃叮铃作响,入了扶笙的耳。
“怎么这个时候下雨了...没带伞啊...”
她站起来,一下子没站稳,踉跄了下,踱步到门口,秋季的雨很少能闻到味道,不像夏日傍晚的雨,闷潮。
扶笙在这家店唯一的自然光源处,抻了抻腰身,好久没有这么惬意过。
“你倒悠闲。”
扶笙原本打直的手臂靠在耳后,弯了个弧度,缓缓转过身来,她只能看到封驭的眼睛,其余都被口罩和帽子掩盖。
她尬笑地指着外面的雨,“外头雨很大,呃、你怎么出来了。”
“你很闲吗?”
封驭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朦胧失真,扶笙辨析了一会儿,才点头。
封驭含笑道:“很闲的话,帮我收几件衣服怎么样,就在你上次住的房间的对面,有扇白色的门,走出去就可以看到阳台。”
“那衣服收进来后,放哪里?”
“我房间啊,你知道的。”封驭的语气比现在的天气还要风轻云淡,脸虽然被口罩蒙住了,但扶笙觉得他一定笑了。
“......”
这天的雨,好像一把没钥匙的锁,将扶笙困住。
她怀揣着心事,听话地往二楼走,步履匆匆,她知道那个阳台在哪儿,因为那个晚上,姜来也是从对面过来的,她顺藤摸瓜地找到白色的门。
来不及考虑别的,拿起脚边一个藤编篓子,冲进雨帘里,快速地收衣服,再跑回来时,打湿了一半的身子。
果不其然进来后,狠狠一战栗,秋雨不能淋,淋了必须要洗澡的。
扶笙抱着篓子往封驭的房间走,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肌肤上,心脏的跳动速率还没缓过来,房间门打开后,扶笙轻手轻脚地准备进去,倏的顿住,暗骂了自己一句。
刚才因为急着上来,没有换拖鞋,把人家地板都踩脏了。
她把鞋子拖在门外,踩着袜子进去,把篓子放在封驭的衣柜前,这才拿了纸巾蹑手蹑脚地把刚才一路过来脏兮兮的脚印子清理干净。
扶笙不敢在封驭的房间待太久,防止他回来被逮个正着,看了手机的时间,季晓芩应该也快结束了。
她提着运动鞋,小心翼翼地走到廊檐,往下瞅。
“麻烦封老板了,果然像你说的,白色料刺进去会更痛,啊笙笙呢,怎么人一会儿就不见了。”
扶笙刚想倾身向下招手,一道温柔的男声响起,“也许是走了,我之前出来时,就没看见她。”
“......?”
“可能是嫌待这里太无聊了,出去逛了,我打个电话给她。”
男人眼睑微抬,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对着一脸紧张的扶笙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