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芽沉默的这一空挡,贺缺的声音似乎带了点愉悦与轻快,他保持着慢悠悠的语调,调侃她:“怎么样,小姑娘,是不是受宠若惊啊?”
阮芽偏过头去,移开了盯着贺缺的视线。她认真的说道:“你在撒谎。”
贺缺:“……嗯?”
“如果你是来救我的,就不会一脚踩空,现在你和我一样,都被困在这里啦。”阮芽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眼前的情况反而能让她更加冷静的分析:“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我知道在废土上有一些想要找你的人,你是因为遇见了他们。你是与他们交手但不敌,逃跑的时候失足落下,才不是特意来救我。”
贺缺仗着周围很黑,肆无忌惮的盯着阮芽看,然后说道:“真聪明,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再猜。”
阮芽张了张嘴,似乎是在酝酿接下来的语言,她半天才说:“我为什么要猜?我对你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我们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猜测,还不如想办法上去……你有办法上去吗?”
贺缺自然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有办法”在他的舌尖打了个旋儿,变成了“没办法”。
阮芽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振作起来,还反过来安慰贺缺。
“那也没关系,我们两个人呢,你不要怕,总会得救的。”许是因为身边有人在,阮芽紧绷的情绪微微放松,她懒洋洋的靠在土壁上,说:“我以前在废土上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我还是幸运的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人生可不是依靠幸运就能走下去的,至少幸运女神便从未眷顾过他。贺缺想着,却没有开口打击她,而是问:“你为什么会掉下来?”
“嗯……我也遇到了想要找你的人,是第二次了。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凶狠残忍,我不得不逃离他们,却不慎失足落在了这个坑中。”
贺缺没想到原因是这样,他本以为这是个意外。他的眉头轻微的皱了起来,问:“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他们踩小草,追着我跑,还伤害想保护我的朋友。”
“……哦,那的确是很凶狠残忍。”废土上哪有那么多人,贺缺又好奇的问:“你说的朋友是什么?”
“朋友就是朋友呀。他们偶尔会来家里探望我,让我不再孤独。”
贺缺“嗯”了一声,没有深问。
阮芽忽然对着他“诶”了一声,问:“可是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贺缺刚才就一直在盯着阮芽看,后来就忘记移开了目光,此刻被阮芽点出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倏的收回视线。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了这么久的话,阮芽觉得有点儿口渴,她的手在身旁摸索着,想要找她的水囊。
贺缺伸手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把静静的立在一边的水囊扒拉到了阮芽的手边。他镇静的回答道:“你看错了。”
“嗯?”
“我在看水囊,没在看你。”
阮芽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然后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后,递给贺缺。她很大方:“给你喝。”
“我不渴。”
“那你为什么要盯着我的水囊?”阮芽似乎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她说:“你就是在看我,你为什么要看我?”
贺缺:“……”这姑娘太难缠了。
“你饿不饿?”贺缺直接生硬的岔开话题。
“啊?”阮芽摸了摸她瘪瘪的肚子,又喝了一口水,说:“饿,但我可以忍受。”
“我有吃的。”贺缺说着,从身后背着的背包里拿出一包饼干,递到阮芽的手中。黑暗并未对他的动作造成任何影响。
阮芽摸了摸那包饼干,她小仓库里易于保存且可抗饿的食物,都是从最近的城邦换来的,有时候她会自己吃,有时候她会分享出去。这还是第一次,她分享出去的食物,回到了她自己的手中。
贺缺看她半天都没动静,调侃道:“如果不是你给了我两人份的食物,我也没有多余的食物分给你。我自己也还要吃呢,别太感动。”
“我没有感动,只是觉得有些感慨。而且你全身上下除了你自己,都是我的,我没有必要感动。”阮芽回道。
贺缺:“……”还真是,衣服是她的,背包是她的,食物也是她的。
“我一直有给离开小屋的人准备双份食物的习惯。因为我觉得废土那样大,路那样长。前路未知,如果遇见了另外一位需要帮助的人,他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阮芽慢条斯理的撕着饼干的包装袋,塑料袋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温柔的声音未曾被掩盖:“现在这份帮助传递到了我的手中。妈妈在的时候曾告诉我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啦。谢谢你……”
阮芽想道谢的时候才想到,她甚至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阮芽的声音天生就是极为温柔的,听起来非常悦耳。贺缺竟然就听她长篇大论了一碗鸡汤,连不耐烦都忘记了。
贺缺想,这的确会是眼前这个未经世事的姑娘会说出的天真言语,如果她来到他的世界,或许只需片刻,纯白便会染上乌黑……当然,她不会来到他的世界,他也不会允许。
“行了,别谢了,快吃吧。”
阮芽终于撕开了包装袋,她动了动有些不舒服的手,她的手本来就有伤,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又擦了一下,现在一点都不好受。
“你叫什么名字呀?”阮芽咬了一块饼干,咽下去之后问他,并且还将手里的那盒饼干递到了贺缺的面前。
贺缺推开她的手,表示他不吃,然后说:“问别人名字之前,是不是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小姑娘,这是礼貌。”
贺缺想,他一点都没有想知道她名字的想法,说这话只是单纯的为了呛一下阮芽而已。
“如果你非要先知道我的名字的话,我是阮芽。”她说完了之后,问:“阮芽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贺缺。”在阮芽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贺缺,你好。”黑暗中,阮芽弯了漂亮的眉眼:“这样我们就算认识啦,我们就是朋友了哦。”
贺缺反驳:“我们早就认识了。”
“我不曾忘记妈妈还告诉我,朋友间是互帮互助的。所以当我们互帮互助后,我们就是朋友。”阮芽认真的说:“难道不是吗?”
贺缺想,如果他再反驳的话,阮芽下一句话一定会是“你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所以他“嗯”了一声。
阮芽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语气轻快的说:“刚才你不说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和我做朋友呢。”
“我没有朋友。”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贺缺清楚的感受到阮芽冲着他看了过来,他便又加了一句:“除了你。”
“那在我之前呢?”阮芽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