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说实话,肖总那个身体你也知道,他有病,哪个名门望族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病秧子?就算肖家有权有势,可有权有势的家族多了去了!”
办公室里讲话不方便,李老先生带他去了学校的职工食堂。
尹清洋最爱吃职工食堂的鱼香肉丝,只是每次都吃不到,职工食堂只有每周五才对学生开放。现在他眼前摆着就是鱼香肉丝,却根本没胃口。
只盯住李老先生,急着等他继续说。
“那纸婚约是上一辈的事,当时他母亲还活着,两家也没定什么纸上婚契,只是口头一句。”李老先生回忆道:“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都不知道做不做数。”
尹清洋郁闷的想,婚约作不作数,也不是肖先生说了算。
“不过老肖,啊,也就是肖鸠的父亲,”李老先生跟他解释:“他不是看不惯肖鸠要悔婚,是看不惯肖鸠这几年却半点不听他的话。婚约这事只是个幌子。”
他叹气:“肖鸠也是个倔脾气,不就是个婚约?晚点再解又没事,那么急干什么。”
为什么那么着急?
尹清洋心都是凉的,是他不听肖先生解释,害得肖鸠跟家里闹翻,被同行排斥,还因为这件事被人打断胳膊……
可他不是不信任肖鸠,只是赌气肖鸠瞒着他,觉得和肖鸠是两个世界的人。
李老先生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尹清洋小机器人似的僵硬摇头,也真成铁打的了,重发烧还没好,连着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整个人白得像张纸。
吃完饭后,他把这事告诉了林新影。
林新影最近忙着答辩,没时间跟他见面,只打来几次电话了解过情况,听他说完后沉默了很久。
“那你准备怎么办?”
尹清洋听着电话,人已经心不在焉的搜起了医院的具体位置。他愣了几秒,嘟囔:“我肯定要去看他。至于婚约的事,影哥,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和他讲清楚。”
问他是怎么打算的?为什么要瞒婚约的事?和他结婚到底是不是一种负担。
之前不听解释,尹清洋是觉得,肖鸠肯定只会说他想听的答案。
从李老先生打听到,肖鸠在蒲州五院养伤,尹清洋开着导航找过去,到医院门口后才想起忘记问哪个病房。
他头次来大医院,医院的地图错综复杂,尹清洋趴在地图上看了好久,
他试图跟李老先生打电话问,但打不通。也想过直接和肖先生打,但手指悬在那串号码上面,却怎么也不敢点下去。
最后还是个好心护士提醒他,骨科在六楼。
他在医院里爬上爬下,累得两条腿都快断了,到六楼后就因为低血糖窝在电梯旁边,小小一团蜷着,努力喘气试图压住反呕感。
很难受。
尹清洋湿着眼,觉得自己没出息,谈恋爱谈成这样,几天见不到人就浑身出毛病。现在快见到了,又不敢,害怕肖鸠生他的气。
肖鸠肯定会生气,气他不听解释,还半个月找不到人。
“小尹?”
正煎熬难受,尹清洋听见好像有人喊他,下意识抬头看。也是巧了,正好撞见肖先生的助理出来拿药。
尹清洋连忙站起来,又因为起得太猛,头晕,差点摔在地上。
助理连忙跑过来扶他,“你是来找肖总的吧?”
“嗯。”也顾不上刚才胡七八糟纠结那么多的东西,尹清洋焦急问:“我听说他手臂断了,他现在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伤得是有点重,不过手臂接上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肖家找的都是最好的医疗资源。”说到这,助理看他一眼,不知是何意味的补充:“肖总的婚约取消了,那边本来就不太愿意,现在更是抓到把柄。”
尹清洋一时哽住。
助理说:“你不要多想,我没别的意思。你也别把肖总的事归到自己身上,他明白你,换谁在知道自己男朋友有婚约以后,都会是你那个反应。”
他一路跟在后面,听得认真,后知后觉发现助理并没有带他去病房。
“肖总刚出院,”助理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我带你去见他。”
尹清洋坐进车里,发现车头悬着一朵小花。是上次他和肖鸠一起去景区写生,随手摘来送给肖鸠的。肖鸠居然挂在了车头。
他忍不住鼻头发酸,为什么肖先生这么快就出院了?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难道是工作太忙?尹清洋往窗外看,见是往郊外开的路。
导航播报:距离目的地“蒲州元美展览厅”大约1.5公里。
元美展览厅算是蒲州当地最大的展览厅,先前许多正式的画展都在这里举办。尹清洋想起来,他和肖鸠提过很多次,说最喜欢在元美看画展。
但他现在没有心思,下车以后只顾着找人。
助理提醒他:“肖总在二楼,楼梯门锁着的,你得到里面坐电梯上去。”
尹清洋哦了声,匆忙跑去找电梯。一路上发现展厅似乎经过精心布置,每幅画都蒙着布,位置也摆放得很用心。
没等他找到电梯口,就先看到了肖鸠。
有段时间没见,肖鸠瘦了不少,下颌线更清晰锋利,眉眼间的温润也淡薄许多,从而生出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
他插着兜望过来,眼神冷落落的。
尹清洋觉得他一定是在生气,闭住眼低头就往他怀里拱。不会撒娇,但以前肖鸠生气他都是这样做,等拱得头发乱哄哄,再抬起头,睁大眼巴巴瞅人。
刚抬头,就被人扣着下巴吻住。
肖鸠咬他的嘴,又缠着咬住他舌头。他被亲得下巴都酸了,眼睛也不听话的往外冒泪,但又挣扎不出。肖鸠抱他抱得很紧。
他以为肖鸠是在惩罚他,直到最后被放过,止不住的喘气,他才听见肖鸠埋头在他颈侧,沙哑又黏人的问:“你躲哪里了?我好想你。”
尹清洋还没缓过劲,但他也不想回答,不出声。
“我之前没告诉你婚约的事,是因为解除的事早就在筹备了,是迟早的。告诉你,也怕你心存芥蒂。毕竟你性子敏感,太容易多想。”肖鸠慢慢跟他解释,声音温柔:“但我没想过瞒你。如果你想知道,我都会说的。”
尹清洋注意到他受伤的手臂,咬紧牙。
他听见肖鸠跟他允诺:“我只会跟洋洋结婚,日子都算好了。”
等确认肖鸠的手臂确实已经在治疗,尹清洋才松口气,分神到展厅里。他忍不住好奇,捉着肖鸠的手:“待会是会有画展吗?”
肖鸠挑起眉,“是啊,一个很出名的大画家。”
尹清洋眼里一下子就冒出星星,蠢蠢欲动的想去看布遮住的画。但又被捉住,肖鸠不许他看,非要他猜一猜是谁的画展。
猜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几十个名字,最后也没猜出来。
也不闹着要去揭画了,尹清洋随便找了个干净台阶,刚想坐上去。肖鸠却先一步挡住他面前,自己先坐下,又把他拉到腿上。
圣白厅堂空荡寂静,中央空调的风吹得正合适,微凉。
尹清洋有些困,睡到了肖鸠怀里。也实在是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他睡得很沉,醒过来后才发现画展已经开始了。
说是开始,可展厅又没人。
尹清洋站在台阶上,迷糊着扫过一眼大厅里的画。他都还没完全睁开眼,脑袋嗡嗡的,启动开机用了好久,
半晌后,
他倏的睁大眼,小鸟似的飞扑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
尹清洋发现,眼前最显眼位置放着的,是他送给肖鸠的一幅画。有了这个开头,他很快发现整个展览厅的画都是他的。
只是有的时间实在太久远,远到他自己都忘了。
所以这个画展是他的?
尹清洋呼吸急促,他每幅画都要看,再一点点确认,在每幅画的角落里都有他略显稚嫩的署名。这个场面盛大而精彩,又确确实实是真的。
是这辈子第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个人画展。
他很快明白这是肖鸠为他准备的,忍不住高兴的跳起来,急切的到处寻找肖鸠在哪。这一场画展肯定耗费了不少心血,无论是资金还是精力。
尹清洋从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如此真切深刻的感觉到被人爱着——那个人爱他入骨入心,甚至珍藏了他从落第一笔到现在的每一幅画。
最后在近门口的地方找到了肖鸠,肖鸠还在帮忙布置场景。
男人显然没想到他醒了,怔愣几秒后才笑着开口:“本来是想等布置好后,再去叫醒你。没想到你醒的这么早,还以为你会睡到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扑了满怀。
尹清洋笨拙又热烈的亲吻他,踮起脚整个人往他身上靠。他太感动,又不知道该怎样及时充分的表达,就只能以这样直接的方式。
这场吻在中途被肖鸠打断。
以为是自己技术不好,尹清洋红着眼尾羞愧抬头,视线刚一上扬,就看见肖鸠提着根细线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