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瑟难得柔顺地走过去，轻轻倚在皇上胸前。皇上轻柔抚过她的肩臂和腰肢，像在熨一张揉皱的纸。而叶瑟贪恋他怀里的温度，像栖于暖树的一只鸟，不肯飞离。

永璜过了一个没有年味的年。又在四川耽溺半月，正欲西行。忽在CD城西遇见第一株迎春。若在京城，此时才刚冰雪消融，哪会这么早花开。

他想起去年三月初遇她。岸边桃花渐次开放。如今，显然已不能同她一道赏花。

风薄薄吹着，他心里偷藏着一个人。她像一道边愈合边撕裂的伤口，长在他心里不走。

回吧。他心里定了。此时归去，一定来得及陪她赏今年的桃花。即便不能同赏，他也要回去。见她一面。

他策马回程，仅在锦城西一片花海驻了一日，写了封信投驿站。之后便未在何处长留。

紫禁城第一株桃花开，是弘历午后偶尔经过发现的。他心蓦地沉了。折回养心殿嘱吴总管备了些什物，薄暮时分才至永和宫。

仅叶瑟一人在寝室，皇上凝望她片刻。待她察觉抬头，他才收了目光，递一个锦帕包袱给她。

叶瑟边问何物边打开包袱，内有银票和碎银，还有零散珠宝饰物，亦有一身冬衣及两件春衫。叶瑟疑惑抬头，“皇上这是何意？”

“桃花开了，要走便走吧。”

叶瑟听罢心头一颤，颤颤巍巍放下包袱，“当真开了？”皇上点头。叶瑟一时心头失了主意，“今日已暮，不走了。赶明儿再说。”

见弘历不语，复问：“皇上可愿陪臣妾去看看桃花。”弘历沉重地点头，远远向叶瑟递去一只手。

叶瑟想都未想便握上了，同弘历出门了。两人走得极慢，也没言语，一直走破天光，天完全黑下来，才至湖边。

远看还看不出有花开，叶瑟拖着沉重的步子凑近。竟真有一株开了，零星三两朵。

提醒她该走了。

去年桃花盛开的盛景、永璜在月光下为他摘花的玉立身影、两人追逐几番只为抢几片落花的快乐时光，倏忽回来了，可她又一回头见弘历，这些场景又迅速倒退，越来越远，再寻不见。

这花开得真是时候。有了它，她有了光明正大离去的理由。可她怎又突然百般不舍了呢。

月光洒在湖面，一道银光反到她眼前。鬼使神差，她竟折下那株花，匿于袖间，回头问弘历：“皇上净胡说，哪儿开花了呢？”

弘历走近，确实未见花朵。可分明刚来时，他似遥遥看到。再仔细一看，花枝上的折痕，泛着鲜青，分明是有人刚折下的。再一看她紧扯的袖间，忽而明白是怎么回事。

相对弘历而立的叶瑟已泪盈于睫，“怎么？臣妾走不成了，皇上失望了？”

弘历顷刻万绪，上前握住叶瑟的手，“是，朕看花眼了，花没开。朕也不让你走了。”

终于明了她的态度，弘历如获至宝，或者至少寻回某种缺失良久的情感。那个爱他的云锦又回来了。

月光轻柔地洒在她温柔的脸上，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她的脸那么小，他只轻轻一拖，她便落于他手中了。他去吻她脸上那忽明忽暗的月光，月光是跳跃的，他的唇便随着跳跃。

这盈盈一握的姑娘，吻起来却是虚无的，稍纵即逝的。让他有些怕，他原本只轻轻托着她的脸，如今只能紧紧托着，生怕她又改变主意，离自己而去。

他得让她记住自己，深刻到忘不掉。他抱她更紧了，如同深映湖水的月光，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