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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危哑巴

危恩天没有娘亲的记忆。

小时候嬷嬷和英娘照顾自己,也从不让他称呼娘。六岁以前英娘她们待他极好,许多时候都会抱抱他,摸摸他的小脸。只待他长到六岁,嬷嬷和英娘便告诉他,主人(危哑巴)说主仆有分,不能再对他亲昵了。

人人都觉得他过得好。

嬷嬷们和英娘一年至少做6件新衣裳给他,每一件都华美无比,更不要说香包络子,各种精巧小饰应有尽有。他的食物也是单做,直到安师五岁,家里的境遇更好了些,才改成每日早膳,一家四口一起用餐。

但是其余时间,危恩天仍是由众多奴仆伺候,一人用食。

他一日要行三餐,其余人等皆两餐,父亲英娘甚至安师的吃食,都不如自己的精美。若是此时危恩天还要抱怨,那必然人人斥之。

可是危恩天还是觉得不对。

天下的父母不该是这般模样。

父亲让这四院的所有人要尊称恩天为少爷,他也不能多和“奴仆”闲话。最初他不过是小儿,哪里注意这许多,但是父亲硬是把和他不论尊卑玩的孩童都责罚了一通。

不论尊卑就要挨罚,论尊卑自然没法“一起”玩。

最终,危恩天理所当然地被孤立了。

不仅被孩童孤立,也被成年人孤立着——若是家里的成年仆从碰到他乱了尊卑,会被责罚得更狠。

连英娘都被父亲称,不能与恩天母亲并提,所以也在尊卑范围之内。

“少爷,水该凉了。”浅绛站在门外呼唤。

危恩天醒过神来,他即使在外其实也经常沐浴,身上并不肮脏。

他赶紧从水中先钻出来,从浴桶一侧的条桌上拿起一个小瓶子,拿起药布倒了些瓶中的液体,往脚踝处用力擦拭。

脚踝处刺青一般的字符,在药水大力擦拭下渐渐消失不见。

危恩天重新又洗了一下脚踝,起来用棉布擦拭了身体,拿起条桌上准备好的衣裳,穿了起来。

在他出声之后,浅绛进来为他擦拭头发。

青绿和另一个男仆来抬走浴桶,全程请示都未抬头。

危哑巴让所有人互相举报,只要举报属实,便可获得银钱,因而轮换着来服侍他的人都格外小心谨慎。

而不属于心腹的人,危哑巴也不会让他来这院里。

这许多年,大约也只有一个飞章,能挑衅他而不遭罚了。

说来可笑,也是因为如此,危恩天有时颇忍让他。

待头发擦干,浅绛为他重新梳好了头发,又伺候他穿起常服,这才转达了家主唤他去书房。

危恩天并不惊讶,出完任务回来,多是如此。

沐浴然后见父亲。

有时候饭点先至,那便是饭后再见父亲。

书房前遇到了飞章,他显然也匆匆洗浴过,头发还未全干,但为了见人粗粗编起。穿着粗麻的外套背后,被头发的滴水湮湿了一片。而此刻的危恩天,换了粗稠罩衣,头发已经半干,为了养发并未挽起,只松松散着。

危哑巴刚和魏紫姚黄等人分别,面前放着几张交谈的纸张,此刻都叠在一起,拿镇纸压着。

“父亲。”危恩天先向父亲行了礼,然后垂手而立:“孩儿回来了。”

危哑巴微微动了一下,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刚才魏紫姚黄等人交上来的清单。

分成在出任务前早就定好,另凡是抛头露面可被画像缉拿的人,此次皆可分得二十两银子。时常周旋在真小侯爷近前的,还可多分十两。

危哑巴提起细笔,在纸上草草写道:“按照旧例,你二人所得交八成给公中,你二人可愿意?”

危恩天:“孩儿愿意。”

飞章:“飞章愿意。”

危哑巴得了他们的同意,便拿了十粒银子出来,每个约一两。分了四个给飞章,六个分与了危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