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砚之倚坐在上首龙椅,视线掠过底下乌泱泱的面孔,忽然沉了眉眼,道:“谢芙呢?”
他声音不大,近前伺候的徐屏刚好能听到。
徐屏想到小宁子早些时候回禀过消息,说谢美人身体不适不能前来,连忙上前,低声道:“王上,下面人回消息说谢美人身体不适,正在重玉宫休养着,不过底下人送了贺礼过来。”
“身体不适?”祁砚之冷哂一声。
虽如此说,但谢芙身子弱是宫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抱恙这个理由并没有引起怀疑。
此时,坐在下首左侧的祁绫画忽然起身,规矩地朝祁砚之行了一礼,笑吟吟道:“今日皇兄诞辰,绫画恭祝皇兄圣体康泰,与天同寿!”
绫画公主性子外向,落落大方又不缺少女活泼,在皇宫颇受宫中之人喜爱。
祁砚之掀起眼皮看过去。
“你倒是会说话。”
声音散漫,并不似平日沉厉。
他话音方落,其余大臣见帝王心情甚好,也连忙纷纷起身祝贺,只是说的皆是诸如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国运昌盛之类的吉祥话。
洪福齐天,万寿无疆?祁砚之扫视着底下的大臣,极冷淡地笑了笑。
祁绫画四处瞅了眼,见众人应和,也高兴起来,脆声说道:“绫画呢,还愿祝皇兄子嗣绵延,洪福齐天,日后儿女承欢膝下,得享天福!”
一口气说完,祁绫画便笑嘻嘻地望向了上头的祁砚之。
她近日和夫子特地学了许多吉祥话,便是特地为了在皇兄诞辰的晚宴上说一番贺词,皇兄听了一定会高兴的吧?
可谁知这话方落,上首的男人闻言,顿了顿,眸色却忽然幽冷下去。
察觉四周气氛不对,满堂的人眼观鼻鼻观心,闭上了嘴保持沉默,有大胆的悄悄用余光觑了几眼,不知王上是怎么了。
祁绫画也察觉到不对,眼巴巴地瞅着祁砚之,有些忐忑道:“皇兄?”难道她说错什么话了?
徐屏见势头不太妙,上前一步,转移话题询问:“王上,晚宴这便开始罢?”
祁砚之这才将视线收回。
瞥了眼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一干人等,骨节分明的手略抬了抬,道:“允。”
得了命令,徐屏应承一声,旋即宣布晚宴开始。
祁绫画瘪了瘪嘴,只好闷闷不乐地坐回去。
乐师随即奏乐,舞女轻纱曼舞,足瓣生花,昭宁殿中有了丝竹管弦之乐,不再那般安静,底下的大臣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品酒赏舞,逐渐谈论起朝中之事。
众多王公贵族正热热闹闹的,丞相郑琮忽然起身,带着得体的微笑,朝祁砚之拱了拱手,说道:“今日是王上生辰,微臣小妹映寒特地为王上准备了贺礼,不知王上是否愿意一览?”
闻言,龙椅上一直饮酒的男人掀起眼皮看来,似乎被勾起了兴趣,慵懒挑眉:“哦?”
“让孤看看。”
郑琮依言恭敬颔了颔首,转身看向身后之人,示意王上已经允可。
在他的示意下,不消片刻,从旁边的案几边款款走出了一个身穿玉兰色缀珠蓝纱裙的女子。
女子发簪玉兰步摇,略施粉黛,打扮得清新娇美。
有人惊呼一声,随即认出来那女子是谁——
那竟是丞相郑琮的妹妹,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郑映寒。
只见郑映寒在众人目光中从容不迫地走上前,盈盈行了一礼,才道:“映寒听闻王上喜爱梅花青竹等高洁之物,想来定是高洁之人才配的上这般脱俗之物,映寒思来想去,特地为王上寻了北地最好的凌青竹。”
“希望王上能像此青竹一般,四季常青,万古不朽。”
言罢,郑映寒侧身抬了抬手,便有侍从将那盆凌青竹呈上。
只见竹叶青翠,随微风轻轻而动,竹干挺拔,品相极好,能看出挑选的人费了一番心思。
旁边席位上有人交头接耳,议论道:“听说映寒姑娘为了寻找品相好的青竹,费了好大功夫呢!”
“映寒姑娘长得美,人也这般蕙质兰心。”
“不知这般妙人会便宜了谁去……”
“王侍郎家的二公子不是已向映寒姑娘表明心意了?”
……
郑映寒秉手站在阶前,听旁人议论,面上依旧保持笑容,半晌,她轻抬眼睫,望向上首的男人,放柔了声音,道:“王上可满意?”
这话有两层意思,暗藏的含义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