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堪堪到他的肩膀。
发现李开岩在看她,汉蔷也偷撇了李开岩一眼。
李先生还在说:“你在放……你什么时候恋过家?”
他忍住了不说那脏话给女儿家听到。
觉得西川矿坝是个好去处。
“怎么上头安排你,你却不做?从前你是有令必从的,西川是不好?蒋公治下严明,你没有建树,哪儿能得到提拔?”
“提不提拔,犹未可知。风向迷人眼,我喜欢稳妥一点的。”李明洛咬了一口青菜。
他说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李先生听不懂,可是觉得他不像是敷衍,还是选择相信他,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算了,在家就在家吧。料你为陆司令做着事儿也不宽心——媳妇儿都……”
他说了觉得现在说这些再也不妥了,李开岩也皱了皱眉,显出不高兴。
打断了他,态度坚决:“陆晚晚不会是我的妻子,从来不会是。爸,你不要再说了。”
李先生叹了口气:“……你现在就是想,也没有这个门儿,算了,我不同你计较,你的臭脾气……你回来,早日找到汉蔷的哥哥,我心里也舒坦……”
闻声,汉蔷坐直了,像只兔子竖起了双耳。
李先生没注意了,他喊:“……哎,汉蔷……”
汉蔷嗯了一声,目光澄澈专注。
“……你大哥是学理财的吧……哎,他要找来,我太需要你大哥这样的人了,身边。文宸,文宸是有十九了吧?”
汉蔷放下了筷子,手就留在膝盖边,说话细声细气的:“是的,我哥哥在英国是学过这个,他已经满了十九,在等一个月,就是二十了。”
李先生点了点头,北平几个旧家里的孩子,当初一同来的,还真只有李开岩和钟文宸有些出息模样。
李先生对李开岩道:“……你要用心,先前你在忙,现在你就只有这个事!好好找!”
李开岩嗯了一声,说:“已经在找了,前日囷生送消息入口,汉蔷说在瓦当湾同家里人散了。那儿近海,又有湖,水路多,得花时间。”
李先生嗯了一声:“这是自然,找到文宸了,也好让汉蔷放心。她一直念着他大哥。”
李开岩抬眼看了汉蔷一眼,他发现,只要汉蔷一听到钟文宸这个人,就紧张得很。
是带着关心的紧张,恨不得立刻见着这个人才好的紧张。
在玉华玲面前装着内向温吞,在他面前故意若有若无的刷存在感,只有在听到她哥的时候才像个本分的。
最真实。
兄妹两个关心挺好?
李开岩在心里扫过这个概念。
无端看汉蔷都觉得顺眼了些,而不是个青春期无端作乱的小姑娘。
说话声音都不觉的安静和气起来:“嗯。”
吃完了晚饭,李明洛要继续拉着他大哥画画。
李开岩已经要上楼去了,李明洛不让他走:“哥!哥哥哥哥,快点,你就坐在这儿,再看看书,我马上就画完了。”
李开岩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李明洛还想撒娇。
李开岩皱了皱眉:“你一幅画要作多久,让开。”
汉蔷从饭厅来,看他们两兄弟在梯步拉拉扯扯,有些犹豫。
李明洛冲汉蔷笑了笑,不觉得丢人,还是把他大哥的手臂缠得紧。
“上楼了么汉蔷妹妹?”
汉蔷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李开岩。
李明洛道:“我把我哥的相挂到……”
他是想说,把李开岩的画挂到他们在学校,可是看汉蔷的表情,住了嘴,有些失望,他看出汉蔷要找他哥,就松了手:“那什么,你们要说什么说吧,我不闹了。”
说着他叭叭叭的跑回了客厅,还不忘回头说:“说完了喊我啊哥!”
心里酸酸的。
怎么这自己稀罕的,别人就是不稀罕自己?
自己不喜欢的,又巴巴儿的往上来呢?
李开岩今天无聊得很,连带着发现自己看钟汉蔷的时间都多了不少。
没理他弟弟。
似笑非笑的看着汉蔷。
道:“什么事?”
汉蔷道:“大哥哥……我想问问你,你真的在找我大哥了么?”
汉蔷来家里很多天了,她并没有主动问过一次钟文宸的消息。
并不是她不关心,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谁?
首先,她和她大哥不是坐船落水时走散的。
是妈妈在瓦当湾去世了,死在船上,大哥上了小船,让船夫把她和小姐停在水边,等他进小城买了棺材,让妈妈下葬。
她和小姐在船上等,她就梦了两次,就从一家五口人出海,到一个人上海的地步。
第一次是她和小姐从甲板上醒来,船夫把船开动了,船上的一个外国人问小姐“文件在哪里?”她晕乎乎的。
再一次醒来,是她伤了,泡了水,发着烧,在一个像岛又像水坡的地方跑啊跑,终于找到小姐。
亲眼儿见着小姐断了气。
她不敢说,是因为不确定,不确定李先生是否敢为了一个许多年没见的世家冒风险收留她。
不收留她去哪儿?
不敢问,那是因为,她害怕。
害怕钟文宸同钟汉蔷一样,不是走散了,是走不回来了,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