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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看了看谢枕石,又伸手拉起温流萤的腕子,闻了闻她身上浓重的酒味,只问:“是喝醉说的胡话,还是仔细想过的?”

“世叔,阿萤喝多了,不如先让她歇息歇息,等她醒了再问。”谢枕石忙出来打圆场。

左右事情已经快要成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温流萤趁着迷糊劲儿,再说出些别的什么,只怕更加难办。

温止言点点头,命下人先送她回去歇息,又招呼谢枕石:“弥山啊,咱们去正厅说。”

说着,他率先往正厅走,一边走,一边盯着他湿透的锦鞋,“我这当爹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喝醉酒,回来的时候又给你添麻烦了吧?”

“世叔怎么又说这样的客套话,不过是哄她几句,带她回家来,算得上什么麻烦事?”谢枕石摇摇头,绝口不提鞋湿的缘由。

“你又为她说话。”温止言踏过门槛,又抬手请他坐下,方试探性的询问:“阿萤适才说她要去京城,你是如何打算的?”

“世叔的意思是……”谢枕石为防显得自己操之过急,并不直接把话说完,只等着温止言提出他的意见。

“阿萤的意思,自然就是我的意思。”温止言并不顺着他的话回应,不紧不慢的端起桌上的茶盏,用杯盖轻轻划过上头的茶叶,进一步解释:“若她当真改变了主意,打算应承同你的婚事,我自然是乐意,只是不知你作何想法。”

“我以为我的想法,早已经清清楚楚的摆在了世叔面前。”谢枕石露出浅淡得体的笑容,缓缓道:“世叔,我老实同您交代一句,虽然咱们两家的亲事,是您同家父早早就订下的,但是在来江南之前,我也不确定这桩婚事是否能成,毕竟我同阿萤,算得上是从未谋面,甚至我们见过第一次之后,我还在问自己,这桩婚事是否合适。”

他顿了顿,直起身子让自己坐的更加端正,“但是在这里呆得久了之后,慢慢的,我已经不再想这桩婚事是否合适,我开始想,怎么让阿萤觉得这桩婚事合适,因为我已经确定自己想要定下这桩婚事,而我也记得您同我说过,只有阿萤自己同意,这桩婚事才有成的机会。”

他的话半真半假,说明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未曾说明自己的目的。

温止言一直缄默着,过了许久才轻呷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方道:“世叔也同你交代一句实话,我一直认可这桩婚事,在你来江南的这些日子,也清清楚楚的瞧见了你的心意,但是我此时能瞧见你的真心,却不能笃定以后一直都有。”

他怕谢枕石的几分真心将来会有变因为,只要稍变一些,那受苦的便是温流萤。

“世叔的意思我明白,但路遥知马力,世叔往后也尽可以慢慢看我的真心。”谢枕石似乎早料到他有这样的顾忌,毫不意外的回应他。

“我兴许没那么多机会看你的真心了。”温止言笑了笑,再次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已经调转了话头,同他们的婚事毫不相干。

“弥山啊,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做营生的,除了多挣了些银子,旁的权势地位一概没有,多的是人瞧不上我们,但是往后也许就不一样了,京城皇宫里的新帝即位,遵的是同以前不一样的治国法子,他有意要笼络我们这些商户,是想着有别的作为。”

“世叔说得这些,我倒有所耳闻,只是我不在朝中活动,知晓的不算清楚。”谢枕石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突然提这些的意思。

新帝刚刚即位,却发现国库亏空,的确有拉拢各地商户,以求充盈国库的意思。

“原本听说了这事儿之后,我并不打算掺和,但是有人在我跟前一提再提,还说若是我应下,便能给温家一个恩典,我想了又想,我这样的年纪,再也没有什么好求了,只盼着阿萤能好好的,若是她不能好,只怕我要为了她拼掉老命。”温止言语气淡淡,但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

他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事事为她着想,他虽不愿卷进所谓的笼络商户之事中,但若是为了温流萤,那便没有什么不能变了。

谢枕石终于领会他的意思,这是不惜搬出新帝还未拿出的恩典在威胁自己,若是温流萤过的不好,那他得搭上一切为她出气。

怎么出气?自然是收拾不让他女儿好过的人。

谢枕石没想到他有这样的后招在等着自己,脸上的笑容霎时有些绷不住,但依旧强撑着,顺着他的话回应:“世叔放心,不会有让阿萤不好过的事儿。”

威胁人讲求让人知道其中利害便是,多说反而无益,温止言熟知这个道理,瞧见谢枕石脸色微变之后,随即收起那副严肃神色,只道:“真心能有多久,谁也不能保证,世叔也不能强迫你永远对阿萤始终如一,但世叔只求你一件事。”

他提起茶壶,亲手为谢枕石斟满了茶水,递到他手边,言语中带着些乞求:“若有一天你不喜欢她了,我不怪你,只求你再将她送回来,再将她送到我身边来,行吗?”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将姿态放至极低,与适才的强硬全然不同。

谢枕石接过茶盏,仰头灌了半杯入喉,只道:“世叔放心,绝没有您担心的那一日。”

“好。”温止言露出个勉强的笑脸,朝他摆了摆手,“去吧,等阿萤醒了,再仔细问问她,若她还是决定去京城,那便让她随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