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看陈后黄金屋,
再到仙檐忆酒垆。
来朝此地莫东归,
冬青树上挂凌霄。
因着琼玉的身子受不得风寒,需要在庙里多住些时日,林大便下山准备采买些必需品上山来。
傍晚,玉娘进来在信王妃耳旁低声说了几句,王妃绣花的手停了停,“既然他离开了,我们再去见见这个琼玉吧。”
琼玉再次见到信王妃时,却比早上要平静许多,“娘娘,您这是?”
王妃扶着腰坐到晚娘铺了软垫的椅子上,道:“林大下山去了,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来了,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现在只管说。”
琼玉此时却不管不顾地跪在床上,黑发披散了满身,“娘娘,小人姓张,原本是青州县一个张姓秀才家的小女儿,只因那日在山道上崴了脚,铸下了孽缘……”
原是张琼玉带了贴身小仆偷跑来山上玩耍,下山时不慎踩着石头崴了脚,仆人吓得在一旁直哭,招来了挑柴下山的林大,林大见山道上只有一主一仆,主子不过十二三岁,仆人也才是垂髫小童,林大好意,将柴火藏在一边,背了秀才家的女儿下山,只是这张琼玉虽只有十二三岁,却出落得纯洁动人,林大见色起意,过了几日上门提亲,却反被张秀才好一番羞辱,从家世到相貌,最后落得个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名声,林大怀恨在心,最后在上元节那天拐了张家小女儿上山,从此离群索居,只紧紧守着张琼玉,二人形影不离。
“那你如今作何打算?想要我如何帮你?”信王妃皱着眉问道。
张琼玉一张素净面庞,凄然一笑,“过了这许多年,他也待我不薄,我如今已是为他生了孩子,从此再也离不开他了。”
信王妃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
“只是娘娘,我已数年未见我母亲和父亲,不知道他们如今是否安好,附近无人能为我打听,林大也从不告知我,我今日,想请求您,为我打听一下,青州县永宁路张秀才,他们家的人是否都安好。”
张琼玉的泪是无声的,不难想象,从最开始被强行带离父母身边到如今,那么多个日夜,她哭过多少回,从最初的挣扎,到被一次次击碎希望后的绝望,到如今的心如死灰和接受,她已经被林大和生活彻底驯服。
信王妃点点头,“好,得到消息后我会派人知会你,你,好好休息。”
张琼玉深深一叩首,“谢,王妃。”
晚娘给信王妃捏着腿,不解地问道:“王妃,您是如何知晓这林大和张琼玉之间有猫腻?”
王妃绣着肚兜上的花纹,轻声道:“因为怪。”
“首先我会不会去见张琼玉这是谁都无法料想到的,不过她已发出了足够的讯息——她想要见我。”
“而这怪,就怪在,张琼玉这个人。一个柴夫的妻子,大家印象中会觉得一定是个农妇,毕竟门当户对在那,所以乍一看到张琼玉,窈窕美丽,肤色白皙,不像个农妇该有的形象,即使真有这般出众的农妇,那么张琼玉这名字也不像是普通农妇家会起的。”
“除了张琼玉怪,林大也怪。他的言行之间总在给人营造一种张琼玉是在胡言乱语的表象,阻止她多说什么。”
“最后,就是张琼玉唱得那首七言诗。”
晚娘经她一点拨,顿有豁然开朗之感,“我知道了,是藏头诗!请,再,来。”
信王妃笑了笑,“对,没错。”
晚娘接着又叹气道:“哎,那这张琼玉何不当时就告发那林大是拐带民女,还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让您再去找她。”
信王妃笑道,“你是没听见她所求何物?她只是想知道父母亲人的近况罢了,并不想改变现在的处境。”
“那她难道愿意就这么呆在林大身边?她难道不想回到父母身边了吗?”
信王妃微皱了眉头,“这就是难的地方。”
她看向晚娘,“如果是你,你会狠心告发一个待你不薄,并且与你有了孩子的丈夫吗?”
晚娘迟疑了一瞬,“可是是他拐的我,他如果不拐我,我的人生定然是好好的,而且如果要走,我也会带着孩子走。”
信王妃笑了笑,“在于你,你说出前面的话就是对林大这个人毫无感情,况且你怎知没有林大,你的人生就定然是好好的,毫无意外?”
“如今雍朝的女子,一生不过也是嫁人生子。如今这张琼玉既已接受林大,况林大也算真心待她,就已算过上了一个女子的世俗生活。如果我们帮她脱离了林大,就如你说的,带着孩子走,那之后的生活该如何过?是带着一个耻辱的象征日日留在家中,受街坊邻里的指摘,还是再嫁一个鳏夫,还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这些可能当然也会有好的结果,比如父母仁慈,愿意抚养你和你的孩子,或者这个鳏夫也是个好的,愿意真心待你和你的孩子,你一个人带孩子也能活得风生水起,只是,这样的可能有多大?这个可能与眼前的生活相比,你更愿意选择哪个?”
晚娘支支吾吾无法反驳,叹了口气道:“还是王妃想得远。”
信王妃摇了摇头,“我只是尊重张琼玉的选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