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六月,暑热渐起。
武皇迟迟没有批准处死来俊臣,即便请求处死来俊臣的奏疏已经堆成了山。
一时间,朝堂内外又开始人心惶惶,生怕武皇一个想不开便放了来俊臣,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来俊臣这样的人一旦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们这些曾经“倒来”的人,未来必定倒霉。
故此,太平公主也跟着忧虑了一下。
这日,王三娘于水榭中画公主肖像,太平公主便谈起了此事。
本来她也只是闲极无聊,跟王三娘吐槽一番,并不想再掺和这事,毕竟大有比她着急的,她只需作壁上观即可,没想到王三娘真给她出了个主意。
“公主可知吉顼此人?”王三娘拿着画笔状似随意的问道。
“略有耳闻。”
“奴听说,是他最先发现綦连耀谋逆,可来俊臣为了独占功劳,差点将他一并坐罪,幸好他辩才了得,亲自与陛下说明情由,这才顺利逃过一劫。”
王三娘点到为止,继续用心作画。太平公主瞬间意会,忽然有了吃东西的心情。她姿态优雅的斜倚着美人靠,取过侍女剥好的莲子尝了尝,觉得寡淡无味,便随手扔进了身后的莲池中,引得一群漂亮的鱼儿争相夺食。
王三娘添上最后一抹绿意,搁笔抬眸,笑问:“请公主过目,不知不爱吃莲子的公主对这位画中吃莲子的公主是否满意?”
太平公主闻言一笑,打眼一瞧,甚是满意,“爱不爱吃莲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吃的姿态美不美!”
“是极。”王三娘轻笑附和。
隔日,武皇让男宠张易之在宫中组织了一场小型诗会,并不以诗词为特长的吉顼竟也混迹其中。诗会结束,武皇起了游园的雅兴,吉顼亲自上前替陛下牵马
见到这位右肃政台御史中丞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武则天随口问道:“卿可是有事要说?”
吉顼恭敬答道:“臣这几日闻听了不少闲言,都在奇怪为何陛下迟迟不处决来俊臣?”
武则天面现不耐之色,日日有人来劝她杀来俊臣,听得她耳朵生茧,免不了心生逆反。
将来俊臣拿下后,武则天又觉得是不是草率了,毕竟来俊臣干的本就是得罪人的事,有人要杀他不奇怪,可所有人都要置他于死地,反而令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见吉顼还要进言,武则天挥手打断,敷衍道:“来俊臣毕竟有功于社稷,如何处罚,朕自有定夺。”
吉顼蹙眉,略一思索,便想到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他反问武则天,“陛下可还记得于安远?”
“于安远?”武则天略一思索,想起来了,“是告李贞谋反的那位?”
“正是。”吉顼道,“逆贼李贞确有反意,于安远据实上告,实乃真功臣。可反观来俊臣,他所告之事,有几桩几件当真牵动了社稷安危?陛下予他信任,他却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借此胡乱攀诬,从中谋利。他贪污受贿是事实,家中财货堆积如山是事实,夺人妻妾、杀人焚尸也是事实,反倒是所告之事不尽不实。陛下用他,是为社稷安稳,可此人却只会为私利扰乱人心,何来功劳可言?”
说到这里,吉顼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武皇的反应,见她若有所思,便继续进言。
“陛下,于安远上告有功,现在也只是个成州司马。那来俊臣所言不尽不实,却窃据高位。陛下待他不薄,他却如此辜负陛下信任,哪里算什么功臣?能替陛下分忧者,定是忠义尽责之人,怎会是如此一个一心满足私欲的奸邪小人呢?此人一日在,便损害陛下圣名一日!此人活一日,众怒便积攒一日!来俊臣死不足惜啊,陛下!”
最后一枚砝码落下,武皇心中的天平终于微微倾斜了几分。
“卿所言,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