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这就是你那位好二兄!”秦绿枝面露不屑,语带讥讽道,“不事生产也就罢了,却连家里的境况也不知道过问,在外边依然是一副纨绔子弟派头,大手大脚的也不知道俭省些,却害苦了柳娘为几个铜板操碎了心……你二兄就是这么爱护柳娘的!倒还不如做女伶的时候轻松自在些呢!”
“这……这都是真的?”王三娘对王二郎的脾性自然是了如指掌,心中已是信了,但仍有些不甘心的与黄莺儿确认道。
黄莺儿颇有些为难,这主子们的事情,她这个做婢子的自当不该多嘴多舌,见王三娘看向自己,她只得低下头去,算是默认了。
这下王三娘当真是无言以对了。人人都道苏柳娘好福气能让她二兄宁愿背弃家门也要娶她为妻,就连王三娘也做如是想。她虽然不反对苏柳娘成为她的二嫂,但心底里也不能免俗的认为是苏柳娘高攀了。可到底是谁高攀了谁呢?
若说身份,苏柳娘是女伶贱籍,自然配不得出身名门的王二郎;可若抛开身份不提,苏柳娘是备受追捧的琵琶大家,琴棋书画之技艺赛过闺阁淑女,她亦是贤妻,为了不让夫君操心家中琐事,可以挺着肚子不知疲累的操持家事;而王二郎,这个贵族中的纨绔子弟,除了为她编织了一场灿烂却短暂的爱情盛宴之外,他又为这段婚姻做了哪些努力呢?
“看来秦娘子知道的不少,想来苏娘子的下落,你也是清楚的吧?”
郑瑞突兀的来了这么一问,让毫无防备的秦绿枝差点说漏了嘴,幸而她反应及时,掩去面上的几分慌乱,她企图转移话题道:
“你们别看王二郎如今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心里巴不得柳娘离开呢!他这种纨绔子弟,能过几日清贫日子?半月前,我还看到他与一帮狐朋狗友喝酒呢,听说还被他那些对头们好生奚落了一番呐!你说,这天差地别的生活,这位公子哥儿能过得惯,心里指不定如何后悔呢!如今柳娘不在了,他自可以名正言顺的回王家了,也不会有人说他不是,还能继续过以前呼朋引伴的逍遥日子,岂不正中下怀?!”
听秦绿枝奚落自家二兄,王三娘立时火冒三丈,怒道:“你少给我血口喷人!我二兄是有些坏毛病,但却是个顶顶重情重义的人,才不会这么想呢!”
王三娘为了维护自家兄长的名誉被秦绿枝给引得跑偏了。但郑瑞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绕晕的人,他仍旧直指主题道:
“秦娘子,你非苏娘子,怎知她心中是作何想?或许这其中有些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又何必做这个恶人?若是哪一日,苏娘子想通了,却错过了,不是要怨怪秦娘子你了么?”
郑瑞的洞察力、判断力以及分析能力,秦绿枝早已是领教过的,没想到他的说服力也是不差的。他此番所言,让秦绿枝犹豫了起来。无亲无故的她一直将苏柳娘视为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她自然是希望苏柳娘能幸福,但也不愿看到她被这段不合时宜的婚姻折磨的憔悴不堪。
那一日,苏柳娘请她来苏家小筑相聚,她眼中的苏柳娘的确很憔悴,蜡黄的脸色,让她看得心惊。苏柳娘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事情,起初是回忆她与秦绿枝在一块儿的时光,之后便全是关于王二郎的事情。秦绿枝这才知道,被众多风尘女子艳羡着的苏柳娘,却并非如她们想象中的那般幸福。这种不幸,从他们相识开始便已是注定了的。
“你们不懂她的痛苦。”
秦绿枝垂下眼帘,缓缓开口道:“她太在乎这段感情了,所以她宁愿自己受累,也不想让柴米油盐这些琐事毁了他们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她更在乎王二郎,她本以为只要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就可以让王家有个台阶下,能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回王家,便是做妾也是愿意的,如此王二郎也就不会心有郁结。”
“可没想到,天意弄人,她既没有福气见到自己的孩子,也没能让王二郎开心一些,反倒见他日渐消沉,夜夜宿醉……所以她想,只有她离开,才能让所有的错误都得到纠正,才不会让她爱的人整日里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