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屋外,老妪面色不善地看着屋里出来的美貌女郎道“你是谁?”
慕晚晚声音清冷,刻意压低,阴沉之色竟把老妪吓得一惊,她道“我是陆行的妻子。”
这语气她还是和李胤学的,李胤每每生气时都会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慕晚晚一面回忆,一面和老妪斡旋。
当夜,老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离开了院子,慕晚晚翌日坐着牛车到镇里,又做了马车回到灵山。
却想不到这一事五年后被人重提,她结亲的信儿也传到了长安。
柳涵菡在院里摘草药,看着坐在木椅上的人,“二小姐,这亲事您认下不会有什么不妥?”
慕晚晚道“他这几年用派人盯着我,认下这门亲事说不得他的眼线就没了。”
正如慕晚晚所说,李胤的眼线真的很快撤得一干二净。
大昭二十六年,李胤病重的事并未隐瞒,远在江南的慕晚晚身处桃花坞,柳涵菡与她说了这事,还加了一句话,“长安传言,那位过不了这个年关。”
“二小姐,你与那位的事我并不清楚,只是我看得出来,那位看你的时候和魏辙看我是一样的。”
那夜,慕晚晚在桃树下坐了一夜,后来她带着魏辙给她做的轮椅入了镇子,买下镖局一众人决定入长安。
也就是在那时,李佑派来的人到了江南,正与慕晚晚错过。
慕晚晚走的水路,水路直达长安城,至少要三月,但再有不到三月就是年关。慕晚晚整日都会坐在船外,看着长安的方向。
天有不测风云,忽地下了大雨,水面上涨,水路无法通行,山路也被巨石堵住,慕晚晚冒着滑坡的危险,执意要从狭缝中过去。许是天意,她毫发无伤地过了那段路。
马车昼夜不停,终于到了长安,慕晚晚刚刚入了城门,却传来了国丧的消息。
她没再进宫。
离开长安后,慕晚晚去了长安城郊的佛寺,听说那里的佛祖可以佑死人,魂长明,也可以求来世,得往生。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赶了这么多路回长安,也不知道为何要给他求这些,可慕晚晚心里却仿佛有个声音在说,他求了你一辈子,下半辈子为他而活也没什么。慕晚晚是这么欺骗自己,她不会承认,或许她早就对他动情了,只是自己从未承认过。因着父亲的死和过往的事,她像是在和自己较劲,即便是孤老终生,也不愿意与他相守,但至今,慕晚晚摸着她的心口,她后悔了吗?
大梦初醒,慕晚晚蓦地坐起身,美眸中神色复杂难辨,一时不知这个梦倒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她和李胤的前生吗?
慕晚晚掀开被子,柳涵菡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她起身,道“二小姐,您怎么起来了,郎中说了要静养。”
慕晚晚系了衣襟的扣子,“我没事,不用养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风淡下,李胤一行起程,连夜赶路,说是匆忙,脚程却不快,过了一夜,才到江南宜州的小镇。镇上风情纯朴,众人在一家客栈里落脚。
李胤沐浴后,骑马又出了去,不知去了哪,只交代一句他很快就回来。
这日是宜州的水节,宜州是江南有名的水城,小舟遥遥飘荡在水上,微风拂面,令人身心愉悦舒畅。
李胤没驾马,入城时他在一个摊贩前看到了木雕小人,他精通雕刻之功,却从未想过民间还有如此精巧的技法,与他的凌厉不同,那两个胖娃娃小巧可爱,活灵活现。
李胤沿路寻了过去,买完后,手里提了两个木匣子,里面正是两对娃娃小人。他回去时没照来路,顺着环水的桥走,那里有一个系满红绸的树让他想到了柳州与她亲许之时。
他走的步子大,又快,穿梭在人海中很快没了身影。
慕晚晚出了桃花坞,去客栈时却得知他们连夜就走了。她又打听了从哪走,去了何处,得到消息后,想坐马车去宜州,又想到马车慢,李胤一行匆忙,她定然追不上,不如骑马。
慕晚晚看了眼伙计牵来的马匹,马身比她还高,记起当初落马之事,慕晚晚有些怯了,又回忆梦中李胤到死都还在念着她,慕晚晚一咬牙翻身上了马,顾不得旁的,两腿夹了马腹疾驰而去。
天边乌云翻滚,还没到宜州,忽地下起了大雨,与前几日一样,雨水倾盆,冲刷着她的脸。慕晚晚眼前不断被雨帘遮盖,她擦了两把脸,唇冷的发白,脸也是白的,唯有那双眼,亮得如夜间繁星。
天空一个紫电霹雳撕开雨幕,倒头而下,慕晚晚吓得勒住马缰的手猛地一抖,面色更加白了。
马匹仿佛也受了惊吓,马蹄扬起,慕晚晚记起当初被马甩下,心里慢慢生出一种惧意。她望了望天,眼里乞求,“我想去找他,不想让他再像当初一样孤老终生。”
慕晚晚说完,慢慢垂下眼缓了会,两腿加紧马腹,驯服了暴躁的马匹,直冲宜州方向而去。
宜州城忽降大雨,却也不能阻止人们过水节的欢喜之情,手中纷纷撑起一把油纸伞,走在各长街上。雨只下了一会儿,很快天放晴,温柔的光笼罩着整个宜州诚。
一浑身是水的女郎骑马进了来。
她打听了此处的客栈,最为上等的在城中,慕晚晚没歇下一刻,赶了进去。
林景看着放晴的天,心里焦急,“皇上不是说很快回来,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皇上没叫人跟着,其他人也不知道皇上去了哪。
屋外有侍从道“大人,有人在打探皇上的行踪。”
众人围坐在屋里,一跟随的文臣听后,开口先道“皇上现在不在客栈,不管是谁在打探,都不许透出一点风声。”
侍从领命下去,林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他出了屋叫住那侍从,“可看清了是何人来的?”
侍从答,“是一个骑马的女郎。”
林景捋着胡须的手顿住,这人不会是
“快,拦住她,让她到客栈里。”
林景是一个太医,每每见到慕晚晚都是她最狼狈的时候。即便这次不是为她看病,但他也看得出慕晚晚面上的疲惫与焦灼。
林景让人去取了衣裳,把慕晚晚引进屋,慕晚晚停住身,犹豫了瞬,问他,“皇上在吗?”
看看!看看!他说什么来着?果然是为了皇上来的。
林景脸上露出为老不尊的笑意,看得慕晚晚颇为不自在。
林景道“皇上出去不久,应很快回来。二小姐不如在客栈里歇歇脚,等上一等?”
慕晚晚有些为难,不知为什么,即便她知道早晚都会见到李胤,可她还是不想等。她福了礼,“多谢林太医好意,我想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皇上。”
宜州城她有一种感觉,能见到李胤。
慕晚晚湿衣裳都没换,头发也湿的,好在宜州闷热,蒸去了不少衣裳的水分。慕晚晚不知去哪找李胤,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一个卖木雕的商贩,这木雕与李胤的工艺大不相同,她一时起了兴致,走了过去,拿了两个胖娃娃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商贩笑着应她,“姑娘真是好眼力,今日这个卖的最好了,刚不久一个郎君也来买过。这两个是最后一对。”
慕晚晚脸上的笑意停住,她心跳了跳,有一种预感,紧张开口,“那个男人往哪边去了?”
商贩看她略急的神色,回道“好像是东面的水上桥。”
慕晚晚放下手中木雕朝水上桥快步走了过去,身后商贩问她,“姑娘,还卖不卖啊!”
慕晚晚来不及回应,她越走越快,直至跑了起来,眼前的人看不清面貌,都成了一道道的影子,风从耳边呼呼而过,她心里想着,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李胤系完了红绸,天突然降下大雨,他伤口还没好,林景再三嘱咐碰不得水,从前他或许不在乎,可时至今日,他竟然也开始惜起命。
他到了一个摊贩的棚下避雨,里面是个面馆,做得一手好面,李胤进了去,扔下两个银钱买了一碗面。
吃完后雨也停了,李胤眼睛看向窗外,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他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她怎么会来这?李胤兀自笑笑,再抬眼时,女郎转了身,面色焦急,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李胤一时顿住,竟不知是惊是喜。他收敛起眸中神色到了外面,慕晚晚正巧看到面馆里出来的人,焦急褪去,她亦是和他一样神色淡淡。两人目光交汇,穿过这重重人海。
倒底是李胤先抬了步子,朝她走,到她近前开口,“找我?”
慕晚晚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很淡,“我想亲自给你一个答复。”
李胤长袖中的手忽地收紧,眼睛顿了顿,望着天上刺眼的光,竟不知为何记起梦中一切,嘴角微扯了下,终究要重蹈前世覆辙吗?
他收回眼看她,薄唇抿了抿开口,“你说。”
慕晚晚走近一步,对他勾起手,李胤会意地微微弯腰,慕晚晚贴在他耳侧,声音带着点狡黠,独属于她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蜗里。她道“我想好了,既然以前你对我那么坏,为了报复你,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李胤眉毛挑了下,唇角的弧度慢慢变大,胸腔震颤,笑声随之扬了起来。他一手把人带到怀里,不顾周围来往的人,含住她的唇珠,满眼都是笑意地看她,“一辈子怎么够,朕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缠着朕。”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