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秀天亮时分就与陆叔商定到梨花郡的码头附近就将他们放下乘小船靠岸,此事蹊跷,她不欲牵扯家中,只交代将那些个冒了走地帮的贼人,交去平城山水阁的分舵,以水匪之名告去平城的官府,只要是梨花郡这儿够不到的地方就好。
只没想到上小船的时候,风庆也同她一起乘了上来,也不多一句言语,就径自坐到了船尾,怀秀也没多话,二人一头一尾地坐着,互不搭理,可骏眉还身在刚才被她吓的阴霾中,提着灯笼的手微微抖了抖,凑到怀秀身边嘀咕道:“小姐,这风公子跟来了可怎么办。”
“由得他吧。”怀秀安慰道,顺势瞧了一眼风庆,怎么,这瞎眼公子真想通了,不去江州做冤大头了?
风庆被她一眼瞧得不自在,侧身又偏坐了些,怀秀眼尖瞧见他怀中鼓着的一大包花花布料,问道:“师兄是将那艘船上的旗帜都带着了,不如展开让我看看,兴许有什么线索呢。”
风庆不以为然:“走地帮你不也不认得吗,想必这些小门派入不了你的眼。”
“师兄认得不就行了。”怀秀继续说,“反正靠岸还有些时候,师兄说出来参详参详又如何。”
“我也并非都识得。”风庆见她没恼,语气缓和了些,从怀里将一卷招子都摆了出来,指着其中几面报了帮派的名字。
有些还真是没怎么听过的名头,听他叙述,这几派多是从庄子退下的人结成小门派或是像走地帮一般曾是专门善后的那伙人,也多是做的跑腿运货的买卖。
“冒这么多闲散帮派的名,想必是他们就算发现也无力追究。”怀秀推测道,“偏偏又都是运帮,事发到今时才多久,一个捕头的妻弟就可以随时启用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支,想必是由他管着那艘船的常在江河上行运帮平日做的事,至于那艘船运的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风庆同意这个说法,又道:“既是冒名,就一定不是什么好的。”
“所以师兄下了大船是要去查这桩事吗?”怀秀回想舅舅给的册录所记,寥寥一句故人之子罢了,似乎与走地帮、与这些小帮派没什么干系。
风庆道:“这与你无关,我们只是顺趟路到岸上去罢了。”
怀秀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师兄以为色令智昏,真要随一路以防我敲锣打鼓呢,还有的救还有的救。”
“你……”风庆想在口舌上也争不过这个妖女,索性不言了,伸手想将那些旗帜收起。
“师兄且慢。”怀秀招了招手要骏眉提灯过来,自己拣了其中两面旗到手里。
“你又要如何?”
“师兄认得的这几个帮派,都是在哪起家的?”
风庆不知她欲意何为,不过还是一一告知了,正要再问,忽地船身一阵摇晃,险些将提灯站着的骏眉晃下船去。
骏眉虽被怀秀拽了住,可还是受了惊吓,气恼地冲萧然道:“萧公子,你还自告奋勇地说你擅摇船!”
仍着着女装的萧然是被冻得一激灵才没把牢桨,一脸歉意道:“实在对不住姑娘,刚才只是一时失手,姑娘放心,我是真会摇船的。”
怀秀将骏眉拉坐下来安抚:“好了好了,萧公子肯定是一时失手而已,他一路划来的呢,你就再信他回吧。”
骏眉既后怕又担忧,红着眼圈,吸着鼻子道:“姑娘就是信他,才没叫船上的伙计跟着,可都好久了,晨雾又重,万一再有闪失,你冻坏身子怎么办,我回去如何交待。”
“你以后跟着我,与我交待就行了。”怀秀觉得这丫头一定是往日在宫里谨慎过头了,才这也担那也忧的。
“行了,还是夏日里呢,你们姑娘习武之人没这么娇气。”风庆说完起身过去相帮,“这儿我来吧,你且把这身外衫换下来吧。”
“不行不行,这是装扮,否则入了郡中又有人来逮。”萧然摇了摇头,又道,“姑娘公子们真的放心,我是吴州人,那儿好几处河塘呢,哪能不会这个。”
“你是吴州人?”怀秀问道。
“是啊,说起来还是吴州大族,与吴州之前那位知州大人是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萧然惆怅地叹了口气,“姚太守竟因此就降罪,实在是无理。”
怀秀一时脑中回转:“太守是从京里来的?”
“是啊,但这位姚大人是沧州人士,因是京中南平侯的小舅子,才居京中,这事他一来就嚷嚷得整个梨花郡都知道,可这几月来就尽管着他的花花草草,事事不理,连日常文书都由我代笔,实在是没有个父母官的样子!”
他一急喊,手里的桨就没有把牢,使得船身又晃了晃,惹得骏眉又瞪眼过来。
“姓姚?”怀秀问道,“是沧州人士?”
萧然点头道:“是啊,我先前没说吗。”
“那就巧了。”怀秀悄声问骏眉,“你身上可有宫里的对牌?”
“有倒是有。”骏眉咽了咽口水,“姑娘要做什么呀。”
怀秀神秘地一笑,又看向风庆:“师兄既也想查事,不妨合作一下。”
风庆沉思片刻,问她道:“你想做什么?”
正午时分,梨花郡的府衙门前颇为热闹,姚太守坐在那“清正廉明”的牌匾下头疼不已,堂下一个是郡中最大客栈的老板,曾送过自己两盆君子兰,一个是钱多人傻的富户,送来的茶花也很不错,本来小小一桩寻衅斗殴的案子赔些钱就了事,可现在金盏居这边怎么也不肯赔钱,一副大不了进去蹲着的架势,可真将人送进去还不是衙门多出一项开支,年中的考绩写着也不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