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芳当日得了确切消息便差人飞速送去了前线,姒琹赟连夜向回赶寅时天还未亮时便赶回了军营。
天还没亮除却亦步亦趋的舜兴没人看到威名四方的忈王爷如今脸色发白,苍白得厉害。
他没能护好她。
才得了锦甯失踪的消息姒琹赟便心中一个咯噔,他太了解姒琹灏了,如何不知那人想的是怎么下作打算。
果然。
更无能的是是他害的她。
若不是忧心自己,甯儿怎会起了出驻扎地的心思教人钻了空子?
姒琹赟心乱如麻他步履匆匆地回了帅帐褪下铠甲,换上便服便立刻上马到驻扎地却不曾想胜芳还带来个不算好的消息顺文世子被皇帝亲封了个都虞侯,不日将启程蒙古想来多算也两三日便该到了。
都虞侯这官位说来也怪文不算文武不算武,虽说算是都指挥使的副手,却又掌管军中司法执法一事,如今军中本便有两个都虞侯的不过这个位子也不嫌多,再添上一个禾锦垣也无妨。
唯独底下人些许会有几分介怀,毕竟禾锦垣虽说名声不小可唯有个顺文郡王的世袭帽子一没参加过文武科举二没官位傍身,难免会落了个家中娇公子爷沾了长辈的光才得以出来“历练”,为将来入朝堂铺路的印象,确实会让人有些不待见。
不过知情者如忈王府出来的胜芳舜兴便更会深觉奇怪,心中难免暗暗腹诽,要知晓大珝重文轻武,按理说顺文郡王那等眼高于顶的丞烜大人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嫡长子掺和进行军打仗的这趟浑水,原本娶了赵家女儿便该更是有意避嫌的,难不成便是被赵氏女撺掇的?
心中虽是疑惑,可思及都虞侯这个官儿也不全与武官扯上关系便也没再多想,哪里知晓禾锦垣因此事和禾致远可算是争执不休,直到最后才松了口的。
不过此事于姒琹赟而言自然是不算好事,甯和郡主被贼人掳走的消息还没传回京城,一来是怕闹得大珝人心惶惶,二来…是怕惹了人口舌。
绝世姿容的年轻妇人被蒙古贼子带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旁人的嘴又控制不得,便是名声要高到云端端的甯和郡主怕是也少不了一番编排叵测。
姒琹赟这一路又哪里能只顾得自责,自然是早便开始拟定计划,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以最快的速度将锦甯带回来,全面封锁消息将此事翻篇了结,不让丁点儿多余的消息传出。
可偏偏如今禾锦垣要来。
本打定了主意不让京城那边的人知晓半分,偏偏甯儿同这个嫡弟的关系最是要好……
姒琹赟冷下声,“拖住他,能拖就拖。”他瞥了一眼胜芳,“这种事总做得到吧。”
胜芳低头,“是。”
“做不到也无碍。”姒琹赟声音温和,“你做不到,无非便是本王来做。多费些心思罢了。”
他这般漫不经心地说着,胜芳的面色陡然白了白,舜兴悄悄觑了一眼,不知该不该出口安慰。
姒琹赟再不看他,快步走上前,不待侍卫推门便一脚踢开门,踏进收拾得整洁干净却空荡荡的屋子,还带着细微的血腥味,不仔细闻便发觉不了。
胜芳垂首上前解释,“殿下昨日被带走后屋内的陈设原封不动,奴才只命人解决了珠忆的尸身,将血迹稍加清理。”
姒琹赟微微颔首,上下打量着屋子,“可有异常?”
“奴才先前已经摸了一遍,无线索可寻,不过那些人并未刻意遮瞒,情报断不会出错。”
不是这个。
姒琹赟眸色微暗,却并不开口,只是不断地扫视着每一寸摆设,目光突然一顿,然后走到书案旁拿起桌上原本反扣着的一册书籍。
胜芳忙跟上去,低声道,“是李老先生的说文解字,前不久老先生仙逝,想必殿下是睹物思人,追忆老先生了。”
书上并没有什么,这两面也仅是普通的解字,胜芳正欲开口,却察觉主子的目光却倏地停滞在书页上正解说的“蒋”字上。
无论是锦甯还是姒琹赟都是才名远扬的人物,二人既是难得知己又具文采斐然,自然也有夫妻间的小情趣,当然还是文人骚客都喜爱的那一套,譬如习对方之字,笔法,裁章,皆有之。
文笔之同致也,斯固情趣之指归。
姒琹赟能写得出一手锦甯碧沼浮霞清隽小楷,后者也能模仿他飞鸿戏海的笔势分毫不差,原本是夫妻的闺房情趣,却不想被她用在了这里。
姒琹赟轻轻摩挲着纸上犹带墨香的意气遒媚的寥寥几字,看似再平常不过的标注,却分明是他的字。
他不由得放柔了清冷的眉眼,低道,“好书法。”
苽一名蒋,又姓,又山水名。
蒋。
“奸细呢?”
“已有了端绪。”胜芳放轻声音,“如今已确认是几个大人之中了。”
“罢。”姒琹赟皱了下眉,垂下眼仔仔细细一页一页翻看起那本说文解字来,“无碍。”
一时间,空空的内室只有翻页的沙沙声响。
半晌,姒琹赟盯着那个“尉”字,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尉。
熟悉的字迹正标注道:有太尉,卫尉,廷尉,城门校尉,骑都尉。
而如今军中有的官职,仅有校尉与骑都尉,原本的校尉却带上了城门二字,指的官位自然便变了,那便只剩…骑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