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问，待会我再告诉你。你告诉我，玉郎呢？他手术做了吗？成功吗？现在怎么样了？能学了吗？”

“哎！”大生听见小梅问起玉郎，顿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放声哭了起来。

“喂！大生，大生！你别哭，别哭！慢慢说，慢慢说！”小梅急于知道儿子的情况，她使劲拍打着大门，“你告诉我，玉郎，他到底怎么样了？”

“玉郎，他，他，他走了！”

“走了？到哪里去了？”

“半年前，玉郎，他，他就死了！”

“怎么？手术不成功？”

“不，根本就没有做手术。”

“为什么？钱不够？”

“不是，没有合适的骨髓。”

“省医院不是老早就答应我们、帮助寻找合适的骨髓吗？怎么至今都没有找到？”

“我每周都打电话给省医院询问，甚至又一次带了玉郎到省医院住院就诊，可是，可是，一直就没找到配型合适的骨髓。玉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终于没有等到，就匆匆走了！”大生终于忍不住悲伤又哭了起来。

“我的儿，你的命好苦啊！”

小梅在里面也哭了起来。门里门外，哭声连成一片，震动院落、楼宇，直冲云霄。

过了一会，大生终于忍住哭泣，因为他想起了自己的责任，他要把玉郎最后阶段的情况告诉小梅知道，这些话一直压在他的心头，贮藏心底，今天终于遇到小梅，他怎么能不告诉她呢？于是他再次拍了拍大门，说：

“小梅，你别哭，别哭，听我慢慢给你说。玉郎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妈妈，几次叫我打电话给你，可是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没办法，我只好叫他姥爷打听表舅的地址，想打电话给表舅，说明玉郎的病情，求表舅放你回来看儿子最后一面；可是问遍郑庄、赵庄，谁也不知道有赵子丰这个人，更别说他的电话和住址。万般无奈，我只好骗玉郎说，电话打通了，妈妈说年底回来看你，要你一定坚持到年底。玉郎答应了。可是，可是，他没有等到年底，就，就走了！”大生再也忍受不住，又哭起来。

“我的儿，都是妈妈不好，没有来看你最后一面。张敬业，你这个老混蛋！都是你害苦了我，让我不能见儿子最后一面。你这个杀千刀的，我永远忘不了你，饶不了你！……”

小梅听完大生的讲述，又气又怒又后悔，一时万念俱灰，她大哭大骂着，突然头脑一阵晕厥，竟昏了过去。大生听见铁门里面“扑通”一声，随后竟没了动静，急得他连忙止住哭泣，没命地拍打着铁门大喊：

“小梅，小梅，你怎么了？怎么了？玉郎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节哀，保重身体！”

大生听不见小梅的回答，使劲拍打着大门，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好一会小梅惊醒过来，她站起来，不顾大生劝说，一路跑回自己的卧室，扑倒在床，放声大哭起来：“玉郎啊，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子，你走了，可叫妈妈怎么活啊？儿啊，你好狠心，难道你不想念妈妈了？小梅啊，你的命好苦啊！你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了手术费，却依然救不了你的儿子，你今后在这个世界再怎么活下去？怎么面对你的丈夫和家人啊？”她且泣且诉，说不尽的悔恨和悲哀。

大生在门外听着小梅一路哭着跑回去的脚步声由大变微，渐去渐远，任凭他如何使劲地拍打铁门、大声呼喊，仍听不见小梅回来的声音，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玉郎死亡的消息，再无心询问其他情况，悲痛难忍，回房去了。他想象着小梅回房后的痛苦和悲伤，多么想再劝劝她，安慰安慰她，可是隔着高墙、铁门，喊，喊不应，进，进不去，他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听到小梅骂张敬业的话，他一切都明白了：小梅到赵子丰家当保姆，那都是谎话；来这里，给张敬业当如夫人，才是实情。这一刻，他不顾一切，也大声骂道：“张敬业，你个老混蛋，伪君子，我杀了你！”他拿起竹扫帚，拼命地拍打着大铁门，仿佛铁门就是张敬业。拍打了一阵，他才明白过来，铁门并不是张敬业，即使把大铁门打碎了也无用。他想，到哪里能找到张敬业，我一定杀死他！到他集团办公室？不行，那里层层有保安，自己进不去。在大门外守着，等张敬业出来，迎头就打；也不行，他有人簇拥着，还有司机，他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边。最后他想，别墅这里，他一定会来的，来到这里，自己就方便了，当头一棍，就要他的狗命了！于是，他做出决定，暂不行动，等待张敬业来别墅。然而，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小梅哭着跑回去了，她知道玉郎死了，万念俱灰，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来？他害怕了！连忙又前拍打大门，大声喊：“小梅！小梅！你想开点，不要做傻事！”里面没有回答，只能听见隐隐的哭声。大生意乱如麻，走，不忍走，进，进不去，百般无奈，只好在大门外反复拍打，呼喊，来回徘徊，不知如何是好。院子还没有打扫完毕，他也无心继续打扫；门卫要站岗，他也不愿过去。他只是守着这道大铁门，反复拍打着，叫喊着小梅的名字，期待着小梅再次回来，他还有许多事要问她，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可是，铁门无语，高墙耸立，只有树的枝叶沙沙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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