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倒了大霉的夏炎在一旁不停踱步,面色忧愁地握着一卷什么。
见符行衣在,他仿佛遇到了救星一般,躲着张素的视线,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恳求道:
“符兄弟,你能不能帮我把这卷俘虏名册交给聂将军?我是真不敢再跑他跟前瞎晃悠了,光今早就吓得我换了好几条裤子。算我求你了,这大过年的,你不忍心看我冻死吧?”
夏炎隶属中军神武司,专管杂物、琐事和文书,与各位参将、副将及将军接触的机会极多,算是千机营的红人,又被张素赏识,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把司官。
一言以蔽之,与他交好绝无坏处。
符行衣的眼珠咕噜噜一转,笑眯眯地接过了名册,轻快地应下:
“没问题,夏大哥尽管放心交给我吧。”
夏炎感激涕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谢符兄弟!”
符行衣随口道:“没事。”
正巧,她还真有些想见聂铮,顺便试探他的态度。
其实,以前追求她的人并不在少数。
有着“镇国将军独女”的身份在,又是足以与定澜公主比肩的美人,即便她是闻名京都内外的暴力女魔头,仍有数不尽的官宦子弟上门套近乎,只待她及笄便求娶。
然而几乎没一个真心的。
即便有,也是像李绍煜那般古板无趣的温润公子,姬妾通房一个不少。
身边有个铁血手腕的老娘,受到她严禁夫君纳妾的影响,符行衣对那种差劲的男人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
唯独聂铮的心意让她感觉十分诧异。
当年被她欺负的时候,“定澜公主”满脸通红,看着像是被冲天的杀意给憋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她呢?
符行衣手执卷宗,站在营帐外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小人符行衣,有事求见聂将军。”
不过片刻,营内便传来听不出情绪喜怒的男人声音:“进。”
没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符行衣直接掀了帘子进去,泰然自若地与一双深沉的眸子对视。
“此卷是神武司已然整理妥当的名单,夏炎大哥身体不适,我替他将此物呈给将军。”
闻言,聂铮随意“嗯”了一声,目光凝视着她的脸,仿佛要努力地从中揪出些什么端倪来。
符行衣被盯得如芒在背,当即顾不上什么试探不试探了。
一边想着“莫非我脸上有东西”,一边战战兢兢地放完了名册。
正欲离去之际,她兀的想起了什么。
然后斟酌片刻,轻声道:“将军水米未进,我等将士们都十分挂念,若有什么令您茶饭不思的麻烦,聂将军大可与您的心腹商榷,实在不必独自承担。”
不打仗的时候,聂铮从不着甲,总是披着一袭绣着祥云纹样的玄色长袍。
与桌案上的墨砚如出一色的长发顺滑如丝绸,垂落至胸前与腰间。广袖堪堪掩住有力的小臂,五根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微微蜷缩。
似乎有些……紧张。
符行衣甚是疑惑不解: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此战大获全胜,我岂会有麻烦?”
聂铮起身步步紧逼,离她愈来愈近。
只需稍一垂首,就能在逼仄的空间里感受到二人呼吸的交融。
“只是有人言而无信,惹祸上身还一脸迷茫。”
后知后觉自己究竟忘了何事,符行衣瞬间狗腿一抖,结结巴巴道:
“小、小人并非有意……”
案几上堆满了登记缴获战利品的名单与书册,像是聂铮准备好了东西,只待邀功一般。
他在满心欢喜地等着自己来夸,谁知希望却一次次落空。
难怪聂铮一整日的生人勿近,就连神经粗壮的夏炎也被吓得够呛。
符行衣惊讶地昂首,与那双微微恼怒的丹凤眼对视。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她竟隐约捕捉到了些许的委屈与失落。
聂铮喉结微动,道:“唯恐早膳无处放,我特意将其他人送来的东西丢出去,谁都闭门不见,只等你一人来。”
谁知竟连个鬼影都没有!
本想趁着她来犒劳的时候邀功求夸,没想到她居然忘了。
不仅自己的期待化为泡影,还饿得前胸贴后背。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来,死丫头居然是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淡定模样。
太可恨了!
话音刚落,聂铮就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神色。
满脸写着“离我远些,凭你也配”。
符行衣恨不得将自己的满头毛挠成鸟窝。
他怎么这么难缠?又不是小孩子了!
“违约之责在于小人,小人保证日后绝不再犯,务必做到言出必行。但聂将军若有什么不满,大可直接说出来。”
符行衣愁眉苦脸:“新兵本就有一大堆规矩要记,不仅忙着操练,还得帮军中前辈们跑腿,每日需要处理诸多事宜,小人总不能时时刻刻……把注意力放在将军您一个人的身上。”
说了一大串,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直白,符行衣连忙想改口。却为时已晚。
手腕被聂铮猛地攥住,他声哑且涩:“你当真……从未在乎过我。”
永远都是将他视为一个好玩的物件而已。
无聊时心血来潮了就逗一逗,随意便可将他弃之不顾,从未投入过真心。
符行衣如此。
宁如鸢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