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应雪抬起头回看过来,来自墨镜背面隐隐的冷锐感,给人一种他并未失明的错觉:“聋了吗?我让你走。”
嚣张口吻把霍从淮给气笑了。
风幸幸车祸失忆,这时候他这个未婚夫不该在她身边守着照顾她?该走的是这个总插在他和幸幸之间毫无眼色的男人才对!
刚认识风幸幸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身边有个身患残疾的青梅竹马,听说两人都在16岁那年失去了家人,一路扶持着走到现在,说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也不为过。所以虽然心里不悦,却也没想过要把这个男人从风幸幸身边赶走。
反正只是个瘸腿瞎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反正风幸幸爱的是他,对这个废人有的只是同情怜惜,不足为惧。
因而听了薄应雪的话,他选择压下火气不跟他计较,只是这份没眼色还是让他话里不免带了几分刺:“这里有我照顾,你一个残疾人,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残疾人”三个字被他刻意咬重。
本以为能让对方羞怯而退,结果薄应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轻嗤了声,压着的唇角上扬起一抹弧度,显露出主人十足的好心情。
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霍从淮下意识地问:“你笑什么?”
薄应雪没回答,只是伸手摘掉架在鼻梁上的墨镜。
那双本该空洞无神的眼眸亮着光,哪有半点失明的样子?!
没等霍从淮消化完,紧接着出现了更加令他震惊的一幕——早被医生宣判死刑的瘸子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像是要证明一切并非逞能的做戏,薄应雪气定神闲往前踱了两步,睇着他,轻飘飘发问:“残疾人?霍从淮,就算看我不顺眼,嘴也没必要这么毒吧?”
“什么?你…你的腿……”因为太过吃惊,霍从淮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腿怎么了?”薄应雪挑眉,而后转身走回轮椅旁,手随意搭在上面,虽是看着他,余光却注意着病床上的人,“听说幸幸出了车祸,所以我提前让人准备了轮椅来接她,怕她用着不舒服,刚才我就先替她试了试。”
为了避免风幸幸听到那些不该听的话,薄应雪再度下了逐客令,“幸幸刚醒,需要休息,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
霍从淮稍微回过神,恼怒质问:“薄应雪,适可而止点!赶我走?你有什么资格?”
就见面前的男人凑近耳边,似威胁似警告:“霍从淮,替身游戏到此为止,再闹下去,难看的是你。”
僵持了片刻。
碍事的人终于离开。
薄应雪示意保镖也出去,门关上,病房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病床上,风幸幸虽然极力维持镇定,可随着薄应雪朝她一步步走来,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她失去双腿和光明的竹马,什么时候居然能看见能站起来了?!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此刻却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她严重怀疑自己还陷在梦里!
她迷茫而震惊的神色被曲解为因失忆而导致的茫然害怕。
薄应雪在她床边坐下,修长冷白的手穿过她脸畔的发,温柔却满带占有欲地托住她的后颈,指腹自她光洁的肌肤上摩挲而过。
如果此刻她抬头,一定能看见他眼底如墨晕染开的、那份她从未觉察的感情。
“幸幸,别怕。”他安慰着,“失忆了也不要紧,安心待在我身边,没人能伤害你。”
这是她曾对他说过的话,但显然,两人所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从领口拉出贴身佩戴的项链,薄应雪将藏在吊坠里的秘密展露给她看——
是一张老照片,少女着白裙戴头纱站在同色礼服的少年旁边,身后是婚礼用的玫瑰拱门,场景十分浪漫。
风幸幸记得那场婚礼,新郎新娘是两家的交好,因而她很爽快就应下了加入新娘伴娘团的邀请,只是没料到薄应雪居然也会同意帮这种对他而言幼稚无聊的忙,还因为同岁,被安排和她凑成一对。
她都不记得还拍过这么一张照片,更没料到他会把它当宝贝似的藏在吊坠里。
不过眼下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在这时候给她看这张照片做什么?
很快,他告诉了她答案——
“幸幸,这是我们的订婚照片。”
“订——婚——照——片?”
这四个字,风幸幸几乎是惊呼出来的。
她打死也想不到,她视为至亲的竹马不仅隐瞒双眼复明能重新站立的事,还趁她失忆玩出这么一招!
薄应雪没注意到她拳头硬了,见她这么惊讶,还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认认真真给她解答前因后果。
“我们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所以十五岁的时候就得到两家长辈的认可,订下婚约,成年后,我们在国外登记了结婚,要不是因为两家长辈都意外去世的缘故,我们一定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抚摸她头发,眼底流淌着温暖的光,就仿佛说给她的那些谎言是真的一样。
要是风幸幸真的车祸失忆,她肯定会被他这套说辞给唬住。
“所以,你是我的老公?”她盯着他,一脸严肃。
然而“老公”这两个字比想象中带来的冲击力更大,倒让薄应雪没能觉察她话里的反讽和质问,愣怔了片刻,竟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做不妥,又强迫自己重新看向她,脸上是明明很不自在偏还佯装淡定的矛盾神色。
“是。”极浅的顾虑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很快被破釜沉舟的决绝覆盖,他掀掀眼帘,一字字肯定道,“我是你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