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姐,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南城一家私立医院的病房里,风幸幸捂着发胀的脑袋醒来。
床边,医生正询问她的情况。
半个小时前她发生了车祸,其实碰撞并不严重,只是她开车的时候恰好在想事,忘记及时踩刹车,才导致磕到头陷入昏迷被送进医院。
“我……”风幸幸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告诉医生她没事,可转念回想起昏迷时所看到的情景,递到嘴边的话就生生咽回,转而摆出一副茫然神色,反问医生,“什么风小姐?您是在说……我?”
医生表情一凝,又连着问了她几个问题,发现风幸幸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沉默地在病历上加了一行字。
虽然这种程度的碰撞造成失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巧合,于是医生压下惊奇,安慰道:“从拍的片子来看,您的头部并没有太大的损伤,所以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只是暂时的,您不用害怕,放松心情,说不定待会儿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嗯,谢谢医生。”风幸幸嘴上应着,其实根本没把医生的话听进去,这会儿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都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理。
车祸后昏迷的期间,她身临其境看完了一本虐恋小说的全部剧情。
书中,女主和男主两情相悦,却因家境贫寒被男主的家人逼迫分手,正巧公司有个公派出国学习的机会,女主便远渡重洋趁机离开这片伤心地,而男主从此郁郁寡欢,醉生梦死,甚至不惜找替身来缓解对女主求而不得的痴念。
很不巧,风幸幸就是这个替身。
因为有一张和女主相似的脸,被男主追求,甚至还订了婚,如果后来女主没有回国,她会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做一辈子的替身,享受那份从来就不是给她的宠爱。
可就在筹备婚礼的时候,女主回国了,男主难忘旧情当众退婚,让风幸幸成为豪门圈众人皆知的笑柄。
男主对此没有丝毫愧疚,利用风幸幸帮他拿下的几单大项目成功拥有了和家族抗衡的资本,最后力排众难,风光迎娶女主过门。
至于风幸幸,一个男女主感情路上的工具人,作者能给她安排什么好结局?成为笑柄后深受打击,被男主父母利用唆使,三番五次找女主麻烦,最后被男主狠心毁掉,精神崩溃自杀。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21世纪青年,风幸幸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遇上这样的事她顶多觉得是自己脑袋撞坏瞎做奇怪的梦,但有那么一个人,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件事……
“幸幸!”病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一道焦急的身影闯入视线,打断风幸幸的思索。
年轻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鼻梁架一副漆黑墨镜,遮住背后那双早已失去焦距的空洞眼眸,也半遮住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这是她的青梅竹马——薄应雪。
他们同一年出生,也同在16岁那年失去家人。
同样的不幸中,她稍微比他多了几分幸运,两家发生事故的那天,她碰巧有事去了朋友那儿,逃过一劫;而薄应雪虽然在家人的保护下捡回了一条命,却失去了双腿和光明,有望进入国家队的少年被迫脱下那身棒球服,终年和轮椅相伴。
那场葬礼伴着清明小雨,她沉默地握住少年的手,从此,相依为命的两人成了彼此活下去的理由。
正是因为放心不下薄应雪,风幸幸这个唯物主义者才选择相信昏迷期间看到的那些似梦非梦的画面。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死,否则谁来照顾毫无自保能力的薄应雪?
保镖推着薄应雪到了她床边。
男人倾身上前,略长的头发从肩头滑落,散在脸畔,衬出几分苍白脆弱。他摸索着捉到了她的手,而后用力握紧,是惧怕失去她的可怜模样。
不用想也知道,来的路上他肯定吓坏了。
风幸幸一阵心疼,正想跟他说只是小车祸不用担心,这时候,门口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商务范十足的西装,旁边还跟着秘书,看样子是收到消息后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
这个人是霍从淮,是她交往了两年、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夫,也是昏迷时看到的故事中的男主。
“我就说让司机送你,你开车总不注意。”霍从淮快步走进来,见薄应雪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不过他很快敛下情绪,将注意力放回到风幸幸身上,“急着见你,刚才顾不上跟医生详谈,听说你碰到了头,现在怎么样了?疼不疼?”
他很自然地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脸上焦急的神色瞧不出丝毫作假。
风幸幸打量着他,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之前打定的主意有一瞬间动摇。
之所以对昏迷期间看到的那些画面抱以怀疑,就是因为霍从淮对她很好,好得挑不出任何错,圈子里不少人都羡慕她能拥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连她自己都以为是老天看她吃了那么多苦,不忍心她再苦下去,所以送了霍从淮来身边伴她余生。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无论昏迷时所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为了薄应雪,她都需要把它当成真的来对待。
假设霍从淮真的有那么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那这个婚她是铁定要马上退的,当众被退婚丢脸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不能让剧情走到她崩溃自杀的那一步,她得好好活着,既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薄应雪负责。
但如今女主还没回国,霍从淮不可能轻易对她这个替身放手,况且他们才刚订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突然要解除婚约,不找个合理的借口,任谁都觉得奇怪。
所以刚才醒来的时候,她假装车祸撞到头导致失忆,骗医生说她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如果昏迷时看到的那些只是梦,那她之后顺势“恢复记忆”就行,如果不是梦而是真的,那“失忆”就是她成功退场的最佳借口。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算计,16岁那场事故之前她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可失去了父母那两座庞大的靠山,又有弱小无依的竹马要保护,她不得不随时给自己留一张底牌。
余光瞥了眼薄应雪,她克制住想要安抚他的冲动,认真扮演一名失忆患者。
“是撞到头了,不过也没有太疼,谢谢关心。”她说着躲开了霍从淮的手,用茫然而陌生的目光望着他,抱歉地说,“不知道医生怎么跟你讲的,但按照他刚才对我的解释,我不止撞到头那么简单,还因此丢失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恢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几人全都愣住。
霍从淮的秘书显然没有他上司那么会情绪管理,当即诧异地喊出来:“失忆了?!风小姐您不会连霍总都忘记了吧?他可是您的——”
没说完的话突然被打断,出声的人是方才安静待在一旁,气场弱得从来都毫无存在感的薄应雪。
此时他搭在轮椅上的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握紧,绷得发白的骨结泄露主人极力克制情绪的秘密。
“霍从淮,带着你的人马上出去。”
“你什么意思?”霍从淮收回因失神而僵在半空的手,不悦地看向薄应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