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席牧凯旋回归,戚府上下欢喜不已,心知席牧既然回了朝,成婚就不会久了。 一家子人等着席牧上门下聘,却迟迟等不到他来,左相便有些急了。 大将军的品行,他是了解的,相信他是个重情重义,不会始乱终弃的人。可是,他都回朝五天了,却还没有来拜访一下未来岳家。 殊不知,席牧因为虞渐青的事,心绪抑郁,自然没有心思去戚家走动。 戚芷蓝虽然也暗急,但她不会胡思乱想。她还记着水月洞他的抢先营救,便认定他是重视自己的,不会弃了她。 她母亲却忧心道:“即使他再中意你,两年没见,也会淡了感情。怎么能笃定人家初心不变,仍是一往情深呢。”何况,那位将军也从未表现过对女儿如何情深。 戚芷蓝经母亲这么一说,顿时不能淡定。她是个有主意的人,不至于因此而慌了神,认真想了想,她决定发送请帖,邀他见面。 九月将到,秋菊盛开。相约地点正是南山菊园。 接到戚芷蓝的南山赏菊的帖子,席牧下意识就要回拒。 他对男女情/事不开窍,不喜与女子独处,更不愿与之接触。是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想过要找个贴心人放在身边过日子。 但转念想到,戚芷蓝是痴等他两年的未婚妻,他怎么也该去见她一面的。 “备马。”他吩咐护卫。 老何见他要出门,又瞥见桌上的请帖,猜到他要赴谁的约,老脸笑开,“将军呐,您既是要去约会,是不是该换件新衣衫?” 席牧睨他一眼,“你是说,本将身上这件衣服太旧了,不好见人?” 老何:“……”是要你打扮得英俊帅气,不是衣服新旧的问题! 因为不用上朝,这些天他穿的是便服。而今日他难得穿了藏色的深衣,宽袍大袖,掩去他的冰锋冷峻,平添几分温雅。 当他抵达南山,戚芷蓝早到了,正等在花圃前面。 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出现,戚芷蓝心口的小鹿跳得欢畅,压下心头的激动和欣喜,小声地唤他一声“将军”。 席牧嗯了一声,“你约本将来,有何话要说?” 戚芷蓝闻言,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作为他的未婚妻,他的态度如此气人,可恨他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如斯尊贵,她连开口责问他都不能。而且,他肯赴约前来,已经是很赏脸了。 戚芷蓝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她是个女儿家,心里免不得委屈。她低声答:“我找将军,只是单纯想见将军。” 席牧眼神一动,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她羞怯地垂着头,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在感情这方面,他向来没有经验。 “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戚芷蓝听到这话,抬头望天,这才惊觉日头有点大,两人傻站在这里晒太阳着实不是事儿。她窘然,忙请他移步山上凉亭。 山路并不难走,长长的一道石梯砌成,看前面的席牧步履稳快,戚芷蓝落在后面,爬得好不辛苦。 眼看与他的距离拉得越来越长,戚芷蓝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喊道:“将军,等我……” 席牧回头,就见她可怜兮兮地站在下面,白皙的脸颊被烈日晒得发红,汗水湿了她的鬓发。 他皱了皱眉,还是依言不再前行,站在原地等着她。 戚芷蓝见他肯等候自己,心下一喜,喜悦化作了动力,支撑着她继续爬起,待她好不容易赶上他,眼前忽然一黑,身子软倒,往下栽了去—— 这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横了过来,托住她的后腰。 戚芷蓝徐徐地睁开眼,对上他平静无波的黑眸。 “怎么回事?”他问。 “日头太晒了,我头晕目眩。爬这石梯,我又体力不济。将军可不可以抱我……”觑见他眸色一变,她赶忙改口,“扶我上去可以吗?” 席牧没有说话,伸过手来,搀着她的胳膊,不紧不慢地往上走去。 入了凉亭,他松手放开她。 戚芷蓝没了支撑,身子一软,向一边倒去,席牧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 戚芷蓝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阳刚气息,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席牧身子僵硬如石,盯着她的发顶,在思索着什么。 戚芷蓝靠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抗拒自己,便误以为他是允许自己的触碰的。于是仰起脸看他的神情,仍是静默着,不动声色。 她的目光从他高挺的鼻子一路滑下,最后在他浅色的唇上落定。 他的唇形很好看,不薄不厚,中间的唇珠儿微微凸起,似诱人吮吻。 戚芷蓝胸口轻喘着,难以抵抗这般男色,她飞快探向前,目标是他的唇。 席牧眼眸一厉,万想不到她居然这么胆大,双手用力一推,她霎时狼狈的跌倒在地上。 触及她难以置信的眼神,席牧冷笑一声,“本将好心扶你,你却得寸进尺,欲行不轨之事!你可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已是为左相蒙羞?” 什么不轨?什么蒙羞?她泪眼朦胧,“将军,芷蓝是你的未婚妻啊!” “你还知道是未婚么?”席牧语气凉薄,“未过门便做起这种事来,只会让本将不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不顾身后的凄楚哭声。 孔高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榕树上,瞧自家主子无情的高大背影,陷入深思:主子不愧是严于律己,沉稳庄重的铁标杆。但是这样,会娶不到老婆的吧…… 虽然席牧对戚芷蓝的行为不齿,但她到底还挂着自己未婚妻的头衔。所以回去后,便通知戚府的人去接她,也不至于让她自己走着回来。 戚芷蓝回去后,遭父亲责骂:“你作为女儿家竟如此不自重!枉我平时对你悉心教导,如今却把老夫的颜面都给丢尽了!” 戚母宽慰道:“将军不是还让人送她回来吗,可见事情并不严重。” 他们口中的严重,指的是退婚。 左相哼了一声,“那是将军他重情重义,把蓝儿两年的等待看在眼里,自觉不忍辜负。否则换了个薄情寡义的人,早退婚了!” 戚芷蓝心中又是羞愧,又是不解,“父亲……为什么将军的反应如此激烈,情绪波动这样厉害?莫非他……”心里有了别人,所以厌恶她的触碰? 戚母也觉得有可能,母女俩齐看左相。 “那是大将军为人严谨自律,庄重矜持!”说到庄重矜持,刚歇下的火气又冒了起来,指着戚芷蓝,“亏你还是个女子,竟不如大将军矜持!” 戚芷蓝捂脸,哽咽道:“我再不会这样了,未经允许,我不会再轻举妄动……”她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久后却做出比亲吻席牧还要胆大百倍的事。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八日后,左相去了御书房,厚着脸皮请求陛下赐婚。 越王恍然,这时候才想起,席牧的婚事已经拖延两年,如今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虽然他人在宫外,尚在禁足期间,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婚事的举行。 于是,越王大手一挥,宫人便领了圣旨登门拜访席侯府。 然而,席牧却抗旨了。倒不是拒婚,而是要婚期往后延迟。 席牧的话传到戚府,就宛如一道惊雷,生生劈掉了左相父女的妄想痴心。 婚事延迟,跟拒婚有什么区别?若一定要分出区别,那就是早拒婚和晚拒婚,但结果一样是拒婚。 因着席牧尊贵的身份,他们又不好去质问清楚,只能旁敲侧击,暗暗揣测他的意思。 虽说,那位将军是个爱憎分明,性子耿直,说话从来不藏藏掖掖的磊落军人,但他总是黑着一张脸,好像看谁都不顺眼,是以很难揣度他内里真实的心思。 戚左相无计可施,整日唉声叹气,恐忧彻底失了佳婿。是以,整个戚府一片愁云惨雾。 戚府大房媳妇姜氏最受不了这种氛围,急着打破。嚷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小坎儿,一迈就过去了!” 戚芷蓝一直挺崇敬自己这位手段厉害,性格强势的大嫂的,听她这么说,眼睛亮起,握住她的手急问:“大嫂是不是想到办法可以帮我了?” 姜氏穿一身梅红色襦裙,窄紧的上衫裹着胸前的丰满,使她的身段看起来分外妖娆。 她神秘一笑,拉着小姑子进了闺房。戚芷蓝狐疑,究竟是什么办法,要躲进房里悄悄说? 姜氏掩上门窗,回过身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小姑子吓坏了—— “芷蓝,你找机会跟大将军睡了吧!” 戚芷蓝震惊地看着她,“大嫂,这、这怎么使得?将军他是不会……不行!”她断然拒绝。 连想要亲他一下,都遭到如此冷待,何况是跟他那什么…… 姜氏喝了一杯茶,睨着她慢慢说道:“难道你甘心就这样退了婚?好歹你等了他两年,荒废了两年的青春啊。即便你真的甘心与他缘尽,但要另嫁,却别想嫁什么好人家了。你想想你一个相府嫡女被大将军退了婚,届时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的,那时别人只会认定是你品行不端,如此还有谁会娶你?” 戚芷蓝眼眶一红,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低声说:“大嫂,我不是不敢按你说的做。而是将军他那样的正人君子,是绝不可能跟我做下那等不知羞的事的。” “我知道啊,那位将军是个严于律己的铁汉子嘛。”姜氏压低嗓音,语气暧昧,“但只要用对了方法,再钢铁的汉子,也会化作绕指柔。” 戚芷蓝不是榆木脑袋,经她一说,立即通透。原来是要她做下/药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姜氏瞧她这表情,就知她想什么,拍她的脑门,笑骂道:“如何就卑鄙、无耻了?这是床笫之间的情趣!”像她,跟戚大郎成婚五年,这种“情趣”一直在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