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牧想不到,平日里很能喝的云策和庞元烈,竟然在庆功宴上就醉倒了,让他怀疑酒里是不是下了什么猛.药。 看他们两人醉成烂泥,扶都扶不起来,只好再使唤几个人手,将他俩抬上马车。 把两人送回去后,席牧在原地站了会儿,想了想,抬脚往王叔的寝殿去。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透过窗纸折射出微弱的光。那两扇红色的雕花木门也没有关闭,是以他远远就看到伏在床前的纤细身影。 三更半夜,她来到王叔寝宫里干什么?席牧面色骤寒,大步踏入,沉重的军靴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内监。 “将军……”温公公迎了上来,拦住他的去路,压低声音说,“陛下即将歇下,您就不要进去了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也不迟。” 席牧冷冰冰地盯着那抹倩影,“那她怎么还在里面?” 温公公道:“公主煮了醒酒汤,伺候陛下喝下后,也将告退。” 他抬腿跨进门槛,不顾温公公的阻拦,还指使他:“去找个嬷嬷过来!” 温公公不知道他要个婆子干什么,但也不敢有异议,立即去找人了。 渐青听到声响,转过头来,便对上他的眼睛,里头复燃的厌恶憎恨让她暗疑,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明明早上他对她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的,而且对比两年前的恶劣态度,算得上是友好了。 怎么才半天,他又转变了态度? 席牧对着她这张娇媚明艳的脸,心里更加烦躁了。视线一转,瞥见王叔脸色酡红,半醉半醒的状态,他嘲讽道:“宫里的人手几时变得如此短缺,要你来伺候陛下?宫女嬷嬷都到哪去了!” 渐青心思活络,瞬间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她不想跟他争吵,是以语气平平地回复:“我为人子女,守候床前,一尽孝道如何了?”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讥诮道,“建议将军多读读圣贤之书,别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是些龌蹉之事。” 从来没有人如此教训、讽刺他。席牧面色泛黑,跨前一步,猛地拽起她的手,声音森冷,“你再说一遍。” 她不甘示弱地瞪着他,“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就是满脑龌蹉……” 席牧手上一用力,她纤瘦细白的手腕顿时出现红痕,仔细一看,隐隐见到红痕之下的淤青乌紫。 看她强忍痛意的样子,他说:“给本将道歉!” 渐青咬着唇,倔强地不吭声。 “你……”话音未落,床榻上的越王便幽幽转醒了,正好看见他欺负渐青的场景,顿时撑着身体爬起来,怒道:“混账!你给孤放开青儿!” 席牧心一凉,这一幕何其熟悉,不正是这女子扮柔弱,装可怜的惯用伎俩?可惜,这一次王叔直接怒骂他,不像上一次还晓得维护自己。 这两年里,虞氏一定灌了他不少迷汤吧。他不在王宫,她便夺得先机。 越王骂完他,便拉过渐青,忍着酒后头晕脑胀的不适,查看她的“伤势”。 看他关切又心疼的表情,渐青低声说:“义父,我没事。” 越王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席牧,神色复杂,“无衡你说,孤这次该如何罚你?” 竟然问都没问清楚,就要开罪他了么?他心中悲愤,满口苦涩,硬声道:“那就请陛下,罚我三个月不能进宫吧!”丢下话,他旋身离去。 温公公正领着嬷嬷进来,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情景。 渐青心有不甘,又是禁足。她轻声开口:“义父,他多次将您的话当耳边风,如此轻罚,恐下次他仍然……” 越王知她想法,无奈道:“孤也想重罚,但考虑到他刚立下的显赫功绩,不足以加罪重罚。” 渐青乖顺地没有再多说。她心如明镜,相信越王这话是真心的,不仅仅是对她的宠爱,还有对席牧的忌惮。 ** 席牧再没有去上朝,是以拉着同样没朝可上的云策喝了好几天的酒。 只是这次,云策没醉,反倒是他醉了。 他躺倒在草坪上,望着头顶上漆黑不见光明的夜空,喃喃道:“西越存不久矣……” 云策嘴上叼着一根狗尾草,双臂枕于脑后,悠悠开口:“那个公主,又怎么你了?” 他一猜就知道跟虞渐青有关。席牧闭上眼,“她狐颜媚上,已将王叔的心收得服帖,在王叔心里,恐怕我这个亲侄儿,也比不上半路领养的义女了……我担忧王叔会被她迷惑心智,最后断送万里河山。” 他自顾说着,没有看到云策嘴角的讥诮冷笑,越王会被美色迷惑了心智?未免太低估他了。他可是心肠冷硬,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冷血之人。 “我要伺机杀除她这个祸害。”席牧睁开眼,“如珩,你怎么看?” 云策嗤笑,“你也知道陛下对她的宠爱,杀了她,你也难逃其罪,说不定你会给她陪葬。你一个国家中流砥柱,给她一个祸国妖女陪葬,你觉得值吗?” “当然不值。”他呼吸一口气,颓丧道,“但这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你没想过。”云策支起手臂,戏谑看着他,“你把她娶了,她就祸害不到你王叔了。” “什么!”席牧惊得酒醒,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半晌,而后拒绝道,“娶她,不可能!” 云策笑意盎然:“为何?她好歹也是一名风华绝代的美人,配你,绰绰有余。如此一来,你不但有个妻子,还能少了心头大患。” 席牧哼了一声,长臂捞来滚到一边去的酒坛子,仰头一灌,酒水洒下,湿了他的衣襟。 “若娶了这个祸害,我怕忍不住要杀了她。” 一旦结为夫妻,杀她便更为容易。所以说,如果结局都是取她性命,那么早杀晚杀,有什么区别?又何必多此一举,与她结为夫妻? 何况,他本就有婚约在身,他无法做出背弃未婚妻,迎娶她人的混事来。 “我真的后悔,当初在水月洞,就应该顺势把她除去,”席牧心情烦躁,将酒坛狠狠掷开,“若早解决了她,便不会有今日的处境!” 云策到底是担心他头脑发热,想不开要去杀了那丫头,终于说出一件事—— “我得到消息,下个月东临国的使臣要来西越,届时,你可以打着和亲的旗号,把她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