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未段已经穿好衣服,走到浴室边隔了门对乌鸦低声说,“兄弟,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过了片刻,浴室里传出乌鸦闷闷的声音,“谢谢你救了她。”以我对乌鸦的了解,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段未然。
他不是那种将世俗放在眼里的人,我小时候只是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乌鸦。
现在我总算明白。乌鸦,是一个为了爱藐视一切的男人。
我们不再打搅这两人,师父找来数个热水壶,让我不停给两人加热水,乌鸦不停在出汗,也要补充糖盐水。
泡了足有一个小时,姑姑总算张开了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小渔在哪?”
我哭出声,冲进浴室,“姑姑,小渔在这儿。”我弯腰抱住姑姑和乌鸦,我们一家三口终于隔了几年又聚在一起。
她虽然醒转过来。可是寒气淤积于胸,并没有真正完全去除掉。
我又加了热水,乌鸦用自己的“气”术给姑姑驱寒,我们几人都出来,隔着门听姑姑讲事情的始末。
“小渔,别怪那个女人。”讲述之前,她嘱咐我,我不吱声。
我当然不“怪”她,我是恨!恨不能将她踩为一摊烂泥,甩进阴沟里,然后再把有关她的记忆全部从脑袋里抹掉。
姑姑赴了女人的约,女人将她约在火车站附近一个小巷子里,火车站人虽多但这里的背街小巷却很冷清。
她在一个没人的小牛肉面馆坐着等姑姑。
姑姑皱着眉找到地方,她连忙解释,“这里的小旅馆便宜。我们全家都住这片儿,您将就一下吧。”
“小渔的事儿?您怎么想的?”女人问。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您怎么想的,接走小渔,你准备安排她做什么?去哪里读书?”
“我都说了,俺们那儿女孩子不用读这么多书,我男人找到工作了,在一个饭店里当厨师,人家老板答应给小渔一份工作,工资也不低。”
“你不知道这城里开销多大,我儿子来这儿上学,一家跟过来,过得也不容易,他姐姐要肯过来帮衬弟弟一下,我们就轻松多了。”
女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里还有一个呢,没个人帮手儿,我哪顾得过来?”
姑姑不动声色,“你让小渔回家就是为了让她帮你照顾孩子,赚钱养家?”
“孩子大了,哪有不帮忙分担的道理。”女人反过来惊讶地问,“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还用说?”
“再说我问过那个开饭店的老板了,那人才三十岁,家里条件可好了,回来给小渔说说,我们就成了一家人,那多好呢。小渔那么漂亮,肯定能成。”她笑得很得意,好像自己为女儿谋了个光明的前途。
“咱们也还是亲戚嘛。她姑,你可以常来看她呀。俺们可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我要不同意呢?小渔也不会答应的。”姑姑敲着桌子,盘算着给女人多少钱她会离开。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女人手探到她胸前,脸上已然变色。“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人不实诚,想抢俺妞给你养老吗?”
那只手上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向姑姑胸口一扣,姑姑向后撤,长条凳子扳住桌子腿,退的距离不够。
那女人手拍在她胸口上,一股巨大的冷意从胸口向头顶灌去,当时就感觉自己不好了。
女人见得逞,站起身就出门拐了几道弯不见踪迹了。
姑姑动弹不得,那种感觉像有人把身体淘空,从头顶向下灌了一整桶零下四十度的冰。
她运气抵抗那股寒意,气滞不动,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直拨出电话上最后打出的那通段未然每天早晨的请安电话。
段未然来到肮脏的小饭馆时,老板吓得不行了,姑姑眼见像个死人,直挺挺坐在座位上,眼睫毛上已经结了霜。
段未然没想那么多,将车上暖气打开,把姑姑带到最近的宾馆,当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将空调开到最大,脱了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身体和姑姑肌肤相亲,用体温温暖姑姑。
床上扔着数个热水袋,是他打过电话给我,之后叫手下人买了充好带过来。他将这些热水袋推在姑姑身子周围。
办法,已经想尽了,将时间拖到我们赶来。
事情就是这样。
“那道符不必说也知道是谁啦,这些事先放放。”姑姑少气无力地嘱咐。
周天一气得牙咬得咯咯直响。
“我活这一生没什么可后悔的,爱过。被爱过,想要的孩子也有了,连死也是死在爱人怀抱里。没什么可看抱怨的”
听她的意思像在交代遗言,我实在接受不了,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亲手杀掉她!“小渔!姑姑待你好吗?”
“好!”我不哭不闹平静地说。
“你能为姑姑做件事吗?”
“能。”
“好孩子,如果姑姑挺不过这关,你不得去找那个女人报仇!姑姑就这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
我不作声,姑姑急了。乌鸦大吼一声,“小渔,答应她!”我明白乌鸦的意思,流下泪来,委屈地说。“姑姑,我答应你。”
她长出口气,“小孩子家,别掺和大人的恩怨最好。”
“你不明白?她也是给人利用了。”姑姑叹道,“我累了。乌鸦你出去吧我一个人泡会儿。”她去掉身上的被单,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