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雪满面狐疑的看着萧玉琢入宫。
此时景延年恰从宫中离开不久。
两人走错开。
到东宫下了轿子以后,萧玉琢握着菊香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很快,也很稳。
但她的表情却有种说不出的凝重之感。
菊香都被她感染的莫名紧张。
刚到太子寝殿前头,便瞧见寝殿前摆了香案,立了很高的香火。
有线串着铜钱,在寝殿前拉出了复杂的阵型。
在阵型的不同方位,还分别贴着几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画了符。
萧玉琢心头一紧。
她脚步略微凝滞的刹那。
忽然瞧见以灰袍道士,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踩着朱红色的瓦沿,从房顶飘忽落下。
他的道袍被风鼓动着,猎猎作响。
他手中握着一柄桃木剑,口中不知说着什么。
忽见他朝桃木剑上喷了一口水。
那桃木剑上却仿佛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萧玉琢吓了一跳,瞪眼想看看这是不是就和魔术师表演魔术的障眼法一个道理的时候。
忽见那桃木剑上的血红色又不见了。
速度快的,更像是她眼花了。
“你看见了么?”萧玉琢忍不住问菊香道。
菊香迟疑了片刻,“娘子指什么?”
萧玉琢看了她一眼,她脸上带着略微的茫然。
她似乎真的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萧玉琢微微皱眉,“没,没什么。”
那灰袍的道士手持一把桃木剑,舞动的赫赫生风。
煞是好看。
不过萧玉琢却并没有心思欣赏他的剑术。
她加快了脚步,拽着菊香的手,快步绕着回廊,想寝殿的正门口跑去。
速度快的菊香都有些踉跄。
就在她要接近正门的时候,忽然一柄桃木剑,刷出现在她眼前。
萧玉琢不由自主的惊叫了一声,并且向后退了一步。
她这会儿才看见这灰袍道士的容颜。
正是鹤发童颜,脸面略微含笑的袁天师。
萧玉琢心头大惊,旁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可这袁天师却似乎十分的清楚。
她连忙后退,几乎要从重午的寝殿门前逃走。
可是她还未落荒而逃。那袁天师却又握着桃木剑舞走了。
她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身上,检查一下自己是否缺胳膊少腿儿了。
这么一看,哪里都是好好的
莫非这袁天师在这里做法事,其实也是故弄玄虚。
萧玉琢稳住心神,再次来到寝殿门前。
她正要往里进,门口的侍卫却伸手相拦。
“请郡主稍后。”
“听闻殿下病重,我特地带了医女来为太子看诊,你们快让开。”萧玉琢皱眉。
“圣上有交代,法事一旦开始,就不能间断。请郡主务必要等到法事做完。”
萧玉琢皱眉。“我不会打断袁天师做法事,我只是要拜见太子殿下。”
“可袁天师正是在为太子殿下做法事呀,只有等诶,郡主你想干什么?!”侍卫大叫一声,几人同时上前,一把拽住萧玉琢。
萧玉琢挣扎不休,袁天师如果做法事,是为了针对她,那她也认了。
可这法事竟是做给重午的,她心头如受炙烤煎熬一般。“不许做!重午做什么法事,他好好的!不过是偶感风寒!这是迷信,是迷信!快停下来!”
“娘子!”菊香一把拉住萧玉琢的手,同侍卫们一起,将她拦回廊下。
“我信得过你的医术,可是我信不过这道士们!道士都是骗人的!”萧玉琢急道,“我们必须进得里头,让你见到重午,看看他究竟情况如何?”
菊香将萧玉琢拉到一旁,小声狐疑道:“娘子怎么会说道士都是骗人的?为什么说是迷信?何谓迷信?袁天师的大名,整个大夏都知道。您以往不是也求见过他么?”
萧玉琢点了点头,“是,可是”
“袁天师若不是真有本事,圣上断然不会封他为国师。”菊香小声提醒,“您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袁天师,那就是就是对圣上不敬啊?”
萧玉琢深吸一口气,罢了
她闭了闭眼睛,“我要进去,不叫我打扰袁天师做法事也可。但我要见到重午!我一定要见到重午!”
萧玉琢话音刚落,便见廊间,屋脊之上,似有人影晃动。
她回眸去看,未见人,先见兵器映着阳光,发出冷凉之光。
萧玉琢心头一寒。
李泰果然准备了刀斧手
这是她见到重午的最后一面了么?
想到李泰得知她并非真正的郡主以后,会有的那种恼羞成怒,她反倒越发的冷静下来。
倒是像看破生死的淡然。
她垂眸笑了笑
“便是要死,也叫我先看看重午吧?”她低声说道。
不知这话是说给门前侍卫听,还是说给某个人听。
门前的侍卫忽而分列两旁,将门口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圣上来了”菊香提醒道。
她已经福身下拜。
萧玉琢却并未回头,直接上前,推开房门,迈过门槛。
菊香微微一怔,偷偷抬眸觑了觑站在廊间的圣上。
“还不进来,为重午诊脉?”萧玉琢的声音自屋里传出。
菊香连忙进的门内。
屋里有周长康,和几个宫人伺候。
萧玉琢快步来到床边。
周长康将帘子挂起。
重午脸面平静的躺在床上。
萧玉琢坐在床边,拉起他的手,他脸上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正在安睡的孩子。
菊香跪坐在脚踏上,伸手搭上重午脉门。
“重午”萧玉琢喃喃一声轻唤。
却见重午的眉头立时皱起。
菊香凝眸细细诊断。
重午双眸紧闭,眼皮下面的眼珠子似在乱动。
“重午?重午!”萧玉琢声音略显急促。
他的眼皮子转的太快了,快的让人心惊,看着都感觉眼睛要抽筋。
“娘子”菊香眉头紧蹙。
萧玉琢握住重午的手,“他没事,对不对?你能治是不是?”
菊香舔了下嘴唇,“太子殿下的症状和风寒极其相似,可殿下却并非是感染了风寒。”
萧玉琢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是魇,梦魇罩住了他,他挣脱不得,所以会反复高热,身体会有急症红疹,如同寒邪之症。”菊香说道。
萧玉琢瞪大了惊奇的眼睛看着菊香。
这就跟告诉她,汽车需要用马拉一样可笑。
梦魇?魇住了是什么鬼?这社会不是唯物主义无神论的社会么?
不不,如果无神无鬼,唯物主义,那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她不就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孤魂野鬼么?
“婢子能治病,但婢子不会驱邪驱除梦魇。”菊香有些惭愧的垂头。
萧玉琢侧脸望了眼外头。
重午好好地。怎么会突然被梦魇住?
当真是袁天师对李泰说了什么,而后李泰设了这样的局,等她跳进来?
她正狐疑之时,忽而见鹤发童颜的袁天师,提着桃木剑,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在屋里,在太子床前也舞动了一番,忽而剑尖指向萧玉琢。
菊香立时,毫不犹豫的伸手挡在萧玉琢跟前。
“我且问你,真正的寿昌郡主在哪里?”袁天师轻喝一声。
“国师莫不是糊涂了?我家郡主不是就在这里?”菊香沉声反问。
袁天师却并不看她。只盯着萧玉琢。
“若你还想要太子殿下醒过来,便要一句不差,如实回答我!”袁天师重重的咳了一声,“我再问你,你是当初的寿昌郡主吗?”
菊香皱眉咕哝,“国师是不是疯了?”
可身后萧玉琢的一句话,却叫菊香忽然觉得,是自己疯了吧?
她听到了什么?
“我不是寿昌郡主。”萧玉琢声音很轻。
袁天师的桃木剑立时在空中画了个奇怪的形状,然后他口中念了一声“破”
床上的重午哼了一声。
“你是谁?”袁天师又问。
萧玉琢飞快的向后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重午还未醒过来。
“我不是这里的人。不是大夏的人,甚至不是这个时空的人。要问我是谁我还真的不知道我应该是谁?”萧玉琢喃喃说道。
她在这个时空里,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没有归属感,所以格外的缺乏安全感,格外的渴望能够获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