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还曾见过他呢,他就是守在袁天师门外那小童啊!一开始不叫娘子进门见袁天师的那个小童!”梅香笑着说道。
萧玉琢脸面顿时僵住。
当初为了撮合十五娘和纪王的婚事,她随景延年去了明觉寺。
听闻袁天师厉害,她便想去拜会一下。
门口有个年纪不大的小童拦路,梅香可不是同那小童吵了几句嘴么?
当时还把那小童吵得面红耳赤。
没曾想,如今那小童已经变得如此长身玉立。
“他不会就是袁天师的大弟子吧?”萧玉琢问道,她声音里微微带了些颤抖,她自己都未发觉。
重午当初在学馆里放火,烧了三个学生的寝房。
还在寝房之中引发了爆炸。
那三个学生的话,犹在耳畔,“师父同大师兄说话,说郡主是孤魂野鬼,是邪灵,非火刑不能灭”
“他追随袁天师的时候,袁天师已经是满头鹤发,不过他似乎颇得袁天师器重,袁天师行走世间历练,只带了他在身边,也许就是大弟子吧?”梅香说道。
萧玉琢闻言,立时浑身冰冷。
当真是!
“袁天师的大弟子来了长安城,那袁天师是不是也”
“娘子您怎么了?”菊香心细,立时发觉了萧玉琢脸色不好。
萧玉琢扯了扯嘴角,“我没事只是这修行之人,成了重午的门客,略有些意外罢了。”
“袁天师应当也是来了的,那青年人追随袁天师,不离左右。如今在太子殿下的身边,那是圣上器重之意呀!娘子不必太担心!”梅香笑着说道。
萧玉琢含糊的说了句,“关心则乱嘛。”
听闻周长康带着那青年人看过了白麂之后,便离开了玉府。
她心头未曾平静。反倒愈发不安。
那三个学生的话,总是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当初在明觉寺,袁天师就层看透了她的来历。
如今李泰继位,他带着他的大弟子,突然出现在长安他会不会告诉李泰,她根本就不是原本的郡主了?
李泰会不会相信他?
非火刑不能除灭难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火刑么?
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安定了。
只要再等上三五年,等到重午更加成熟稳重,并且拥有牢固的势力之后。她和景延年就可以归隐田园。
她这一辈子的大风大浪都已经闯过去了。
没曾想,平地里又起波澜
不,不是平地又起波澜!
这是早就埋下的隐患,只是没想到如今却要爆发出来了
萧玉琢尚在不安之中,忽听圣上封了“国师”。
“国师乃是鹤发童颜,当真是不老仙人呐!”萧十五娘来玉府探望萧玉琢的时候,随口说道。
萧玉琢心头一顿,“国师是袁天师?”
十五娘笑着点头,“正是,要说当年。姐姐在明觉寺里还见过他呢”
“来人!”萧玉琢立时唤道。
十五娘狐疑看她。
“将那祥瑞神物谨献给圣上,恭贺圣上喜得国师。”萧玉琢沉声说道。
十五娘不解,“姐姐不是说,进献这神物,要挑一个良辰吉日么?”
“如今圣上得了国师,不正是良辰吉日么?”萧玉琢眯眼说道。
阿娘提醒的对,私自拥有这般让长安城的贵胄都纷纷前来,好奇观看的祥瑞,实属对圣上不敬。
李泰不跟她计较也就罢了,倘若是袁天师说了她什么坏话,引得李泰想要揪她的小辫子,神物就是趁手的把柄。
将神物在这个时候献上,也算是她在对袁天师示好了。
只盼着他能明白,自己虽然是一缕异世的魂魄,但并没有什么野心。
一个连祥瑞神物都不敢据为己有的人,能做出什么大事呢?袁天师能明白她的心意吧?
十五娘叹了口气,“可惜了,那白麂那么漂亮,进了皇家御兽园,日后便不能常常看到了。”
萧玉琢垂首敛目。“神物嘛,就不该是常常能见的。”
她将白麂献给圣上之后,才私下同景延年说起。
景延年虽有遗憾,但还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心意你明白就好,至于那白麂,不过是一物,养在谁手,并不重要。”
萧玉琢投入他的怀中,伸手抱着他的腰,“嗯,我怕你生气,怕你误会。”
“玉玉,你我走过多少坎坷?中间有多少误会?如今都这般老夫老妻了,我却还不明白你,岂不是愧对你一片真心?”景延年的手指,穿过她柔顺的青丝。
萧玉琢靠在景延年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稳健的心跳声。
她脸面怔怔出神,如果她这时候告诉景延年,她不过是一缕孤魂他还能用这般信任宠溺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么?
李泰接受了萧玉琢献上的祥瑞神麂,端摩了两天,便转而赐给了太子殿下。
那白麂便养在太子东宫。
长安城的臣子贵胄不由感慨,圣上对太子真是恩宠之至啊!
这般祥瑞都给了东宫了。
没曾想,祥瑞赐给东宫之后不过三五日,就传言太子病倒了。
萧玉琢听闻这消息,立时大惊。
“重午得了什么病?”她叫人打听。
刘兰雪托梁生探听,梁恭礼如今尚在宫中,且他同李泰身边的内常侍关系甚好,在宫中也算吃得开。
很快便将消息送出宫来。
“说是太子殿下泅水,如今还是春日,虽然外头天儿似乎有些热了,可水里甚凉,太子殿下感染了风寒。”梁生来到玉府,将探知的消息告诉萧玉琢。
萧玉琢闻言手抖,“风寒?那他病的重么?”
梁生皱了皱眉头,看到她忧心之色,他似乎想要安慰她来着。
可他嘴唇蠕动了半晌,却轻叹一声,“听闻。病的不轻”
萧玉琢心头一凉,据闻这没有没有抗生素的古代,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的命!
“菊香呢?菊香医术不俗,叫菊香进宫去给重午看看!”
梁生颔首,“娘子,圣上尤为关切太子殿下,已经遣了太医院十几个太医去东宫,为太子医治。只是太子这病,一时不见好。”
萧玉琢脸面发白,“那就叫菊香去嘛!”
“太医院里的太医有许多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梁生沉声说道。
他话音里已经有所暗示。
若是平日里冷静沉稳的萧玉琢。定然能够明白他的暗示。
可这会儿的萧玉琢,满脑子都是自己儿子的安危,许多事情,就顾虑不到了。
“光是口碑好,光是说他们德高望重有什么用?关键是得能治病啊!”萧玉琢急道,“旁人不知道,梁掌柜你还不知道菊香的医术么?当初”
梁生脸上讪讪的。
当初还在宛城的时候,他被人投毒,正是菊香剥了他的衣服,为他施针驱毒。
他为此还再三求娶菊香。可惜被菊香给拒绝了。
这会儿萧玉琢骤然提起此事,他心头略有些尴尬。
萧玉琢送算发现他脸上不自然,立时轻咳一声,将刚才的话音遮掩过去。
“我不是质疑圣上对重午的心,也不是信不过太医的医术,只是菊香多有历练,虽年纪轻轻,或许更有办法也不一定啊?”萧玉琢沉声说。
梁生连连点头,“娘子的意思,小人明白,可是旁人不一定明白呀?”
萧玉琢微微一怔。
“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长安城里的贵胄谁人不明白?早有许多人在盯着吴王殿下和郡主您呢!或许还有人存了拉太子下马的心思也未必。是以吴王殿下和郡主行事当更谨慎,不落人口实才是。”梁生叹了口气,将话说明白,“您关切太子殿下,自然是可以。您叫菊香为太子殿下医治也不是不行,只是您不能就这样明晃晃的派人前去。”
萧玉琢瞪眼看着梁生,“是,我若直接派了菊香去,岂不是在打圣上和太医院的脸么?”
她总算是冷静下来。恍然说道。
“是,但也不能不管不问。菊香姑娘是郡主的侍女,就叫她随郡主一起入宫,悄悄为太子殿下诊治,这便没有什么不妥了。”梁生缓缓说道。
萧玉琢的脸面却是霎时一凝。
不妥,大大的不妥!
自从李泰登基以后,她就再没去过皇宫了。
若是想念重午,就叫人送信给重午。
每次都是重午从宫里出来看她。
没有“国师”这回事儿的时候,她尚且躲着皇宫呢。
如今袁天师正在宫中,她再撞上去
万一重午得病是假。诱她入宫,架起一把火,把她给烧了怎么办?
“重午当真是生病了么?”萧玉琢又问梁生。
梁生狐疑看她,“娘子在怀疑什么?”
萧玉琢抿了抿唇,她能说,她怀疑国师想烧死她么?
“没什么”
“是义父打探到的消息,娘子也可凭旁人再打听打听。”梁生躬身说道。
萧玉琢点点头,谢过梁生,叫人送了他出府。
做娘的,没有不关心自己儿子的。
便是如今重午已经没有在她名下,按族谱上来说,重午不过是她的侄儿。
但那实打实的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重午生病,她恨不得能替他受罪。
可现在叫她进宫
万一真是个圈套呢?
大长公主听闻重午染了伤寒,当即就坐不住了,直接请命圣上,要去东宫探望重午。
李泰对这位皇姑母很是敬重。
大长公主如今在长安城的地位,甚至比当初高宗皇帝,萧玉琢的大舅舅在位的时候,更有恩宠。
李泰当即便允了她去东宫探望。
萧玉琢心里七上八下。
她在玉府的廊间反复徘徊,只等着那边阿娘的消息。
后来等不及,她甚至直接叫人套了马车,去往萧家,在萧家等着阿娘归来。
左等右等
她甚至就要断定,重午生病就是个圈套。
怕阿娘看了重午没病,将这圈套捅破,所以阿娘也被扣在宫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