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姜拉瞪大的眼眸里满是震惊。　　她放下还捂着额头的手，确定了一遍刚才林寒说过的话。　　　　“吃水果，在这里？”　　　　林寒轻笑，舌尖舔了一圈上唇，他点点头：“是啊，就是在这儿。”　　他指了指路边的沥青马路：“你看那里怎么样？”　　“我再去给你铺张纸，咱们直接席地而坐？”　　　　绕是再迟钝，姜拉也听出了林寒话里藏着的调侃。　　她偏开头，小声嘀咕：“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林寒唇角的弧度咧地更大了。　　他抬起手，又轻弹了一下姜拉的脑门。　　“小鸵鸟，跟我走吧。”　　　　*　　　　林寒买了四张票。　　两个人到了采摘园，兑换完电子票，也没着急进去。　　林寒真的在马路牙的小台阶上铺了几张纸。　　　　两个人凑合着，席地而坐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　　一辆黄色出租车停到他们面前，毕然和唐悠悠从车里走下来。　　　　毕然走下车，打了个哈欠问：“三哥，什么情况啊，大中午头叫人来郊区摘果子？”　　唐悠悠白了毕然一眼，装吧，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接到电话就屁颠屁颠跑到她家了。　　　　她没再搭理毕戏精的自导自演，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姜拉：“拉拉，饿了吧？”　　“来的路上买的，你先吃点垫垫。”　　　　姜拉接过来，鸡肉汉堡飘着浓郁的肉香，她拿出来一个递给林寒：“给你。”　　林寒瞥了一眼，轻微敛眉，拒绝了她的好意：“不了，谢谢。”　　　　毕然了然，哈哈大笑两声，跟一旁有点不知所措的姜拉解释：“没事儿，拉拉。”　　“三哥从来不吃油炸的，你别在意，敞开吃，你吃饱了就行。”　　　　不吃油炸，也不喝饮料。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姜拉咋舌，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不吃就不吃吧，她饿了，这晌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个汉堡下肚。　　姜拉的能量条充满了。　　　　满血复活。　　　　剩下的美食她没有再动，拉起塑料袋的两根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想了想，还是递给从刚才开始就低头玩铃铛的林寒：“真的不吃吗？”　　　　林寒摇头，黑亮的眼睛是掩不住的嫌弃，他把钥匙圈收进口袋里。　　摸出票，递给售票厅里的接待小哥，回头对三个人说：“走吧，进去了。”　　　　*　　　　安果采摘园是陵城最大的水果蔬菜采摘园。　　秋天，能采摘的水果有很多。　　　　唐悠悠说想吃橘子，接待小哥就把他们领到了橘子院。　　简单介绍了一下采摘的注意事项，发给他们四个篮子后就撤退了。　　　　周末，大棚里的人真不少。　　橘子院很大，泥土地有点坑洼，两边种着橘子树，金黄璀璨的小橘子，枝繁叶茂。　　　　毕然和唐悠悠一人一个篮子，前后脚走在前面，姜拉拎着篮子跟在他们后面。　　她的身后，林寒慢悠悠地揣兜溜达。　　　　走到一棵树前，姜拉停住了。　　她把篮子放到地上，挽起上衣的袖子，戴上刚才接待小哥发给她的手套。　　　　踮起脚，压低了一片枝头。　　黄澄澄的小橘子一点点落下来，有黄有绿。　　　　还挺好看的。　　　　离姜拉三步远的位置，林寒静静地注视她。　　小姑娘置身于一片果园里，微微踮起脚，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光影折射之间，他窒住了呼吸。　　　　姜拉正在观察枝头上的小橘子。　　满树的黄黄绿绿。　　接待小哥告诉她们，有肚脐的雌橘子更好吃。　　　　哇，找到了。　　　　姜拉抬起手想够下来。　　身后，一只宽大的手掌越过她，把她看中的那一颗摘了下来。　　　　好闻的阳光气息环绕住她。　　温暖，熟悉，还有点说不出的洗衣粉香。　　　　姜拉一怔，向后退，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偏过头，轮廓流淌的侧脸，顺着往上看。　　林寒眼底含笑，两点灵动的黑色泪痣，他摊开手，掌心的指纹纹路很深。　　　　“给。”　　　　姜拉脸红，眨了眨眼。　　她偏转开脑袋，小声地拒绝：“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林寒挑眉，“哦”了一声。　　高高抛起手里的橘子，又稳稳当当地接住。　　　　他的手掌很大，包裹着圆滚滚的橙黄色。　　一点点剥开，橘子皮变成了五朵小花瓣。　　　　林寒把剥好的橘子放到姜拉嘴边，懒懒地吐出一个字：“啊。”　　姜拉又是一怔，呆呆地没有反应，头顶的人开始有些不耐烦：“张嘴。”　　　　姜拉乖乖张开，黄色橘瓣塞进她的嘴里。　　她下意识咬开，甜汁盈满口腔，顺着往下，一路甜到了心底。　　　　“甜吗？”　　“甜。”　　　　甜就行了。　　　　林寒把橘子皮扔进篮子里，拍了拍手，戴上手套，笑眯眯地走了。　　　　摘了两个来小时，四个人都累了。　　满满一大筐。　　　　安国采摘园的橘子价钱是十块钱一斤。　　林寒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取出一张红色大钞递给小哥，他帮忙把橘子分成了四袋。　　　　林寒提两袋，毕然提两袋。　　　　采摘园这块不好打车，等师傅过来的时间，姜拉走到林寒旁边。　　林寒低头看她，小鸵鸟提着白色塑料袋，低着头，小脑袋刚好到他胸口的位置：“怎么了？”　　　　姜拉把从置物柜里取出来的袋子递给林寒。　　林寒扫了一眼：“做什么？”　　　　姜拉轻咳一声，试图把话说得自然一些：“你还没吃饭呢。”　　林寒挑眉，指了指她手里的袋子，简直不可思议：“你想让我吃这个？”　　　　姜拉没回答，只是把袋子上的蝴蝶结解开了。　　从里面拿出汉堡，薯条，鸡米花。　　　　一个个展示给林寒看。　　　　林寒的表情越来越难辨。　　终于，他忍不住，抬起手挡住了姜拉的手。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姜拉呆住：“你不饿吗？”　　林寒没回答，只是换了个角度说：“我不喜欢吃油炸。”　　　　那就是饿了。　　　　姜拉懂了，她摇摇头，两条眉毛轻微拧在一起，语气很正经，小老太太似的：“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这对肠胃很不好的。”　　她又再次尝试推荐手里的食物：“林寒，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是美食。”　　　　好独特的逻辑。　　　　林寒不语，小姑娘又把袋子往他胸口送了送，湿漉漉的眼睛里布满了真诚，源源不断地发射出“请相信我”的光波。　　林寒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滴滴——”　　喇叭声救了他。　　　　“车来了，我们走吧。”　　　　林寒率先走过去，毕然跟唐悠悠换了个眼色。也笑眯眯地跟上去。　　打开后备箱，他们把四袋橘子放进去。　　　　想了想，林寒又从里面拿出来五六个。　　　　一路疾驰。　　　　路途走了一半，靠在窗边的姜拉开始有反应了。　　她晕车，太阳穴嗡嗡发响，耳鸣头晕，阵阵胃酸直涌到嗓子眼。　　　　她闭上眼，靠在车窗上。　　轮胎滚过泥土，郊区的路并不平坦，坑坑洼洼，颠簸之间，她只觉得更难受了。　　　　坐在后排的唐悠悠察觉到姜拉的异样，她抓住靠背探出头：“拉拉，你没事吧？”　　姜拉很难受，不想开口说话，只是伸出手摆了摆手。　　　　毕然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看过来：“师傅，能稍微开下窗吗，我朋友晕车。”　　面包车师傅点头，爽快道：“没问题，姑娘，再坚持一会儿，还半个来小时就到了。”　　　　姜拉艰难地点点头，靠在窗户上不说话。　　林寒一直观察着小姑娘，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来他刚才留的小橘子。　　　　一层层剥开皮。　　车厢里飘起橘子的甜香，毕然直盯着后视镜，唐悠悠也抓紧前座的椅背。　　　　只见林寒面不改色，把手里的橘子瓣递过去。　　“给，吃点酸的。”　　　　姜拉转过头，她可能是真的很难受。　　平日里就湿漉漉的眼睛这会儿更是含着水光。　　　　姜拉：“谢谢。”　　“不必了。”林寒摇头，指着姜拉放到膝盖上的白色塑料袋，“只要你别再逼我吃那些东西。”　　　　姜拉：“……”　　　　橙中带红的小橘子酸酸甜甜，确实冲淡了不少胃里泛上来的恶心。　　林寒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这是他们刚才摘橘子前从接待小哥那里买的。　　　　买了八瓶，多出来的算是派上用场了。　　　　他把水递到旁边：“喝水。”　　姜拉这会儿正难受，也顾不得那么多，乖乖听话接过来，灌了几小口。　　　　林寒拧好瓶盖，语气里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睡会吧，醒了就到家了。”　　　　*　　　　太暖了吧。　　　　把这一切收入眼底的唐悠悠没忍住，翻出手机跟毕然说悄悄话。　　她点开微信，一连发了好几条。　　　　【一只悠悠呀：毕然毕然！你看到了吗？三哥是不是中邪了？】　　【一只悠悠呀：我滴妈！三哥看拉拉的眼神，温柔的都快能滴出水来了。】　　【一只悠悠呀：三哥这是要早恋的节奏啊？】　　　　静悄悄的车厢，连着响起三声震动。　　毕然去看后视镜，林寒正在闭目养神，看样子没察觉到他俩的小动作。　　　　他摸出手机，傻眼了。　　　　唐悠悠也在观察毕然的动作。　　看到他傻兮兮地盯着屏幕，就是不回话。　　　　她有点着急，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一只悠悠呀：喂喂？毕然，说话啊！！安静如鸡是几个意思嘛？】　　【一只悠悠呀：你是不是也感觉三哥对拉拉有种别样的感情？】　　　　两颗汗珠顺着毕然的额头流下来。　　他推出对话框，点开另一个，敲字。　　　　【毕然是帅毕：姐姐，你发错地方了！】　　　　唐悠悠：喵喵喵？　　【一只悠悠呀：你在说啥子？】　　　　毕然摸了把脑门上的汗。　　【毕然是帅毕：你发到群里去了。】　　【毕然是帅毕：友情提示，两分钟内还有机会撤回。】　　　　唐悠悠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刚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返回到群里，长按想撤回。　　　　晚了。　　　　车厢里同时响起两声震动。　　两个人的手机屏幕上浮现出相同的一句话。　　　　【林寒：两分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