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 章(1 / 1)说欢喜首页

安魂香混杂了喿舍叶和檀香木的味道,闻着有三分清甜,但不至于让人觉得腻烦。来往的仙童半点脚步声也无,轻手轻脚的给床头的柜子上换了一盆瓜果和清水。    而那仍在昏睡中的年轻人不时微蹙起眉,像是在梦中又朦朦胧胧听到了那些声音。    “还请蓬丘上仙将此人交还玄洲。”    “奚夷简连伤我门下弟子三十一人,此仇不报,我太玄仙都颜面何在?”    “玄洲并无与蓬丘对立之意,但上仙不肯放人,总要给个说法。”    ……    睡梦中,这些话语还在脑海里盘桓着不肯散去,可是无论奚夷简如何回想,都想不出那蓬丘上仙是如何回答对方的。微蹙起的眉头越皱越深,记忆中,是那红衣姑娘撑着伞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背影。    她回身看他,面色平静,眼底却是波澜万丈。    “欢喜……”床榻上的年轻人终于喃喃着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青丝幔帐,身下的锦被软得一塌糊涂,屋子里摆设虽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一看就是姑娘家的卧房。再瞧那摆在床头的几件衣衫,都叠得整齐,只等着满身血迹的伤者将旧衣换下。    奚夷简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再一垂眸,只见自己那血迹斑斑的衣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将他带回此处的人似乎只是以仙丹灵药为他续了命,至于剩下的事,半点未管。    “吱呀。”正巧一个身姿婀娜的神女推开门进来,为他端上一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汤药,“喝了吧。”    那副姿态,好像他是这宫殿里养的一只什么小猫小狗似的。    奚夷简倒也没介意,伸手接过汤碗,然后拿眼睛睃着眼前人,“我……”    “我家主人说了。”那姑娘嘴快,先他一步开了口,“她与你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帮你换衣换药,叫你自己看着办吧。”    “咳……咳咳……”奚夷简咳嗽了好几声,才总算是没把呛在嗓子眼的汤药喷出去,“男……男女授受不亲?”    “对呀。”姑娘把眼一横,插着腰站在那里瞥他,“你以为你是谁,能劳烦我们仙子亲自照顾?”    “我……我是……”他憋了半天,最后翻了个白眼,干脆把剩下半碗汤药全灌进嘴里,不说话了。    而那小姑娘“哼”了一声,扯过那空碗一步三扭的往屋外走去,顺手摔上了门。    偌大一个宫殿又安静下来,门窗上似乎布下了什么结界,阻隔了外界的声响,奚夷简坐在床边听了一阵子屏风后水波流动的声响,最后还是站起身脱了衣服走向那个建在殿中的温泉。    蓬丘的泉水有如仙丹灵药,不过是在里面泡了半刻,便能感觉到暖流涌上了那些破裂的伤口,抚平外翻的皮肉,接上断骨。只是用手去点那涌起的水泡时,奚夷简还是乏力得有些抬不起臂膀,他只当这是重伤未愈,并未放在心上。待身上不见外伤便从池子里站起身,换了身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既然没人叫他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那他就只能当这地方是随意行走的了。    甫一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花园,园子里种着的花草无需细看,也定有延年益寿之效,只是这地方着实是静得出奇,他四处张望了一阵,也没瞧见半个身影,最后忍不住抿唇一乐。    虚虚实实,障眼法,又是障眼法。    想着,已不由伸出手想要破开眼前幻境,可将要翻转手腕时,那股发力感却又攀上了四肢百骸,让他空是动了动手指,竟没有半点作用。    目瞪口呆的将手伸了回来,奚夷简伸展了下五指,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昏睡着没醒,而这时,“咻!咻!咻!”的几声,利箭又划破长空穿云而来。他只闻声响不见箭声,只能闭着眼堪堪避过,再睁开双眸的时候,那射在耳畔的三枝羽箭果然刺破了眼前虚假的鸟语花香,露出了真实的场景。    只见宫殿之下,正是足有百丈宽的一片演武场,白衣的少年人们三三两两站在场上,正在修习仙术。而有那法术还不娴熟的小辈,好不容易使地上的剑腾空飞起了,下一瞬那剑便失了控,直直朝着石阶之上的年轻人飞了来。    奚夷简心中暗道一句这怕不是故意的,一面本能地挥手去挡,只是那长剑却不为所动,几乎是擦着他发丝钉进了墙上,幸好他闪避得及时,不然定是要戳瞎眼睛不可。    而这意外的动静也吸引了场上众人的目光,他们有不认识他的,也有认识的,就算是不认识,只要听到“奚夷简”这三个字也就认识了。    很快便传来一阵哄笑声,“奚夷简你也有今天。”    多么俗套的话啊,奚夷简听都听腻了,仍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这双手,一时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何连飞剑都挡不住了。    “你一身修为都被和和封住了,这蓬丘门下任何一个道行不足的弟子伤你都是易如反掌,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为妙。”回答他困惑的是一个突然传来的声音。    奚夷简抬眼望去,看到的是一个不知何时走到身侧的男子,看样貌,还是个俊朗的年轻人,但那些不出世的大神,各个看上去都不过而立,对方一身修为看不出深浅,年龄也不得而知。只看那穿着打扮不比寻常弟子,似乎地位极高。    很快,下面便有弟子对其拜下身去,“师伯祖。”    能被这代蓬丘弟子唤做“师伯祖”的,往上数两代,那可是蓬丘上仙的师兄啊。奚夷简还未开口,便听对方很是和善的主动报上了姓名,“嵇和煦。”    果然是“和”字辈的。    有人说蓬丘“和”字辈的弟子,都不是好惹的人物,这人才自报了家门,就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年轻的男女,各个都不落后的报上了名。    什么和韵、和邑、和润……都是那蓬丘上仙的师姐弟。这些人在海内十洲也是有些声名的,这时也不知是怎么得了闲,一个个都凑到这演武场来,看似无意的将这外人困在了石阶上。    名为符和韵的那个女人眉眼飞扬,性子最烈,狠狠一拍栏杆就开门见山,“娘娘腔,我蓬丘素来与海内十洲无恩无怨,也不想扯上什么瓜葛,可偏偏今日就破了戒,将那玄洲太玄仙都的人拦了回去,你猜猜,我们这是为了什么呀?”    娘娘腔?奚夷简左右看看,目光扫了一圈又转回来,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露出个困惑的神情,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很是不解。    “看什么看?这地方除了你还有谁生了一副不男不女的小白脸模样?”符和韵倒不顾师兄的眼神告诫,不吐不快,“早听说那十洲妖师奚夷简长得好像狐狸精似的,果然传言都是有道理的,真不知道师妹瞧上你什么了。”    “指不定就是瞧上这副好像狐狸精的样貌了。”有人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传说中一点就着性子暴躁的奚夷简面对如此奚落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抱着臂膀倚在了一旁的栏杆上,好奇地打量起他们,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见众人望过来,还摊了摊手,“继续说,我听着呢。”    几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到最后还是那符和韵咬了咬牙,把话说了下去,“你给我听着,我蓬丘今日与玄洲为敌护你性命,一不图你那几棵反魂树,二不求亲手杀你,现在上上下下的弟子都聚在这儿了,就等着听你亲口讲一个故事。”    说到“故事”这二字的时候,姑娘咬重了读音,好似带着杀意。    奚夷简面色如常,心却猛地一沉,已预料到她下一句话是什么。    “奚夷简,你若是敢作敢当,就当着这蓬丘众人的面,讲一讲你当年是怎么杀妻夺宝的,你若是说不出,我蓬丘上下,便打到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