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意站在门边,紧紧攥着门吧,风骤大,带着不可言说的霸道,将窗帘吹得呼呼作响,窗帘猛地被掀起,颜子意呼吸一紧,接着看到帘底雪白的墙壁和幽暗的窗子,呼~稍稍松了口气,自己吓自己。 她紧紧盯着走廊一端,灯光半明半暗,深沉的静寂让她清晰地分辨出自己的呼吸声,随着“嗒嗒嗒”的脚步声一下下紧绷。 从她的位置往前五十米左转是电梯,直接往前是另一侧的客房,廊道悠长一目了然,按照脚步声的步频,就算是个小毛孩从电梯出来,也早该出现人影了,可是没有。 沉沉的脚步声依旧在,伴着空旷的回音,延绵不绝,不紧不慢,像是故意延长恐惧,无声无息地藏在暗处投来恐吓的凝视。 颜子意屏息凝神,不敢乱动,也不放过一丝动静,肌肉扎紧,手指痉挛般攥住门把。 蓦地,沉重的脚步声被另外一串声音取代,轻松脆响,没几秒,剧组的女演员王瑾走了出来。 王瑾从电梯口走出来就见颜子意站在门边,一瞬不瞬看着她这边,奇怪道:“子意姐,你有事吗?”她比颜子意小三岁,是电影的女六号。 颜子意闭了下眼,重重吐出一口气,抹掉额头的汗,高度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四肢脱力一般,脚心软得站不住,定了定神,走过去问:“你出电梯的时候有看到人吗?” “人?”王瑾摇了摇头,“没看见,什么人?” “个头应该比较高大,穿着高跟鞋,走路比较重力...”颜子意竭力去想象,可那烟一般的朦胧影像在脑子里难以成型。 王瑾还是摇头,“我一路上除了工作人员谁都没看见。” 颜子意目光灼灼,紧接着问:“那你出电梯的时候,另一台电梯是刚关上门吗?” 王瑾微微低头,蹙着眉头回忆,缓慢的声音带着一丝犹疑,“好像没有啊,我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有听到脚步声吗?” 颜子意问得急切,王瑾渐渐感到不对劲,一丝惧怕从后脊蹿起,“子意姐,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有点毛,黄思雨,她...离开后,我整天都怕怕的,要不是为了片酬,真想退组。” 颜子意这才想起来,王瑾和黄思雨住的是同一间房,剧组里套房、一人间、二人间、三人间,根据层级划分,普通演员两人一间。 小姑娘这两天肯定吓得不轻,又被她的正襟危坐给吓着了,颜子意缓了缓紧绷的神经,浅浅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想到徐景行的话,他交待的总有道理,又说:“下了戏别乱跑,夜里谁叫你出门都别去,陌生电话别轻易相信,自己注意安全。” 王瑾长了双灵动的大眼,鼻头尖尖的,秀美可人,黄思雨遇害后她有些颓了,眼中的光芒都淡了不少,她点点头,抿唇一笑,“嗯,知道了,子意姐你真亲切。” 此时,城市的另一个位置,一辆黑色轿车化成一道暗色流光,见缝插针地从车流中穿过,一路呼啸到了影视城。 房间门敲响时,颜子意正蜷腿缩在沙发一角,指尖夹着一支烟,房间的灯全开着,窗帘紧闭,拉得极其严实,她的心没着落,和静寂的房间一样空荡荡的。 “叩叩叩”三声乍然入耳,她徒然一惊,背脊瞬间绷直了,看了眼时间,徐景行应该没这么快到,正犹豫要不要去开门,手机响了起来,是徐景行的号码。 她接起电话的同时摁熄烟,细密的烟灰一层层散开,徐景行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开门。” 颜子意一愣,滑下沙发,光着脚跑去开门。心脏砰砰撞击着胸腔,开门的一瞬时间仿佛有迟滞感,像是黑白默片的慢镜头,深褐色门板缓缓拉开,外头的人影先是细长的一缝,渐渐地,露出全身。 他头发乌黑,眉目清晰俊朗,黑衬衫勾勒出流畅的身形线条,修长的腿犹如绷直了的弓弦。 颜子意静静看着他,听到轻轻的一声“嘭”,那是悬着的心落回原处的声音。 不管了,忍不了了。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他的腰身劲瘦,胸膛有些硬,她的高度恰好可以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不知是衬衫洗涤剂还是沐浴露的味道,混着一丝丝极淡的烟味,清淡而饱满,像是阳光洒下的春天。 久违了八年的拥抱,满足得让人不舍得松手。 徐景行怔了怔,从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下颔肌肉紧绷,如临大敌般的厉色还没从眼中褪去,而这个香香软软的怀抱却是真的,他的眉目放软了些,抬手贴在她的后背上,“吓坏了?” 颜子意点头,鼻尖的一点凉从他的脖颈滑过,敏感相触,激起一串电流,无比晦涩难言。 “哭了?”他又问,声音低沉,隐着点笑意。 颜子意摇头。 “放手。” 没反应。 徐景行失笑,“先进房间,给我说说刚才的情况。” 颜子意声音闷闷的,“再抱一分钟。” 她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扑在他的脖颈上,手臂纤细,却很紧地缠住他的腰,一瞬间,徐景行好像回到了她家门前那条窄窄的小巷,橘黄色的路灯,昏暗,却奇异地静谧温暖。 晚上下自习,他送她到家门口,两人在四合院的木门前拥抱。 颜子意蹭蹭他的脖颈:“到了,你走吧。” 徐景行:“嗯。” 颜子意:“走吧。” 徐景行:“嗯。” ...... 颜子意:“你怎么还不走。” 徐景行无奈轻笑:“你先松手。” 颜子意埋在他脖颈里偷笑,声音咬得软软糯糯,撒娇讨好,“再抱一分钟。” 那一分钟,短暂而漫长,因为是分开前的一分钟,所以格外细致地去品味拥抱里醉人的甜蜜和不舍,早知道会分开就再抱一分钟、一分钟...多少个一分钟都不够。 环在腰间的手臂很紧,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徐景行看了眼空旷的廊道和上方的摄像头,脑子里一个念头生成。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部,往上一托。 理想中...... 她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双腿缠上他的腰,他便轻轻松松地将她抱进去。 然而,不残酷的往往不叫现实。 颜子意背脊一绷,往前紧贴住他,似乎还伴随着一个夹..臀的动作,“你,你干嘛?” 徐景行:“......”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放他的手,是再来一次,还是松开,松开的话,恐怕他揩油的嫌疑就落实了... 一不做二不休,徐景行掐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扛在肩上,伴着颜子意的低声惊叫走进房间,反脚一勾带上门,几步走到沙发边,将她丢下去。 颜子意:“......你干什么?” 徐景行淡定地在她身旁坐下,“我不想一辈子都站在门口。” 颜子意:“......” 言归正传,颜子意把卡片递给他,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徐景行用证物袋将卡片装好,正反看了看,站起身,走了两步,手腕兀地一紧,低头就见她紧拽着自己的手,紧张又依赖地问:“你去哪?” 一时间心软如纱,他说:“我出去看看。” 颜子意立马穿上鞋,“我和你一起。” “不怕了?” “你在怕什么。” 攥着自己的手紧绷到泛白,徐景行无声笑了,将她的手掰开握进掌心。 两人去了值班室查看监控视频,颜子意出电梯后再没人出来,直到王瑾下戏回来。 徐景行问:“你觉得声音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 “走廊很空,还有回音,感觉不太准确。”颜子意仔细回忆。 “回音?”徐景行对保安说:“把安全通道的监控调出来。” “安全通道平常没开灯,”保安说着调出监控。 安全通道的光芒极微弱,勉强能看出楼梯和扶手的轮廓,少顷,一道比暗色更黑的轮廓显露出来,顺着楼梯上上下下地走,一缕黑色像是在暗夜中浮动的幽灵,虚虚实实看不分明。 徐景行亮出警官证,“警察,麻烦配合,把这段监控拷贝给我。” 一路上,颜子意都在想那奇怪的脚步声,关好房门,手按在门把上时,某个记忆突然从大脑中闪过,她走了两步,在卫生间的门前站定,说:“我想起一件事,黄思雨遇害那天,大概是早上六点,我就站在这里,听到走廊有脚步声,高跟鞋很响,比一般女孩子走得更重,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就像今晚,那个脚步声比一般女孩子更重一些。” 徐景行蹙起眉,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巡礼,她还没换戏服,白色旗袍素雅紧致,玲珑身线尽显,穿着一双黑色细高跟,背脊很直。他的目光上滑,落在她的大腿根部,旗袍的叉开得很高,却也缚住了臀部往下的数寸。所以说,他刚才想把她托着抱起来时,她是被旗袍绷着分不开腿。 徐景行的思想开了个小差,用刑警的精准判断将她方才那个不配合的拥抱分析透彻,对上颜子意疑惑的目光,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一本正经地问:“高跟鞋穿久了是不是盆骨和背脊会前倾,容易变成扁平足?” “长时间穿高跟鞋的女性确实会这样,你问这个干嘛?” 徐景行的目光又从她的腰身滑过,她倒是很直,“通过你给我的电话查到的,泄露黄思雨遇害这事给记者的人,就是这个特征,但他是个男人。” 颜子意瞳孔的光在灯下颤了一下,“难怪脚步声特别重,可是他穿着高跟鞋到处走是为了什么?他有恋物癖吗?” “凶手对高跟鞋肯定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具体什么,”徐景行语调略缓,“或许是来自原生家庭,不好说。黄思雨遇害那天他应该是故意走到这张扬,宣告他的胜利。” “今晚呢?故意吓唬我发泄吗?因为他在山上没得手。” “或许吧。”徐景行凝眸看着她,凶手的掌控欲、成功欲没得到满足,今晚的脚步声或许只是一种试探,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我还要回市局—” 话还没说完,颜子意倏地抬头看他,目光微闪,往后靠在墙上,又低下头“哦”了一声。 “你现在的人生安全没有保障,”徐景行缓缓勾起嘴角,无声微笑,“跟我回警局,嗯?” 颜子意勾着头,长发滑落遮住半边脸,也遮住了她眉梢上快飞出的喜悦,她踢掉高跟鞋,突然一蹦扑到他身上,徐景行连忙抱住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得腰脊后仰,退了小半步。 颜子意抱着他的脖子,双腿勾着向外翘,“你刚才是不是想这样抱我,不好意思,旗袍太紧了,”她俯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腿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