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有些渐渐回暖，屋外春意盎然，斑驳的日光枝横交错打在地面上。用过午膳后，子欢便开始在院子里晒她的药草，前些日子下了雨，有些潮气，这会儿去去湿气正好。她在地上摆弄药材，苏凉玉就躺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双眼微阖，像睡着了一样，但她知道，他一直在注意她，她走到哪，他的眼睛就跟着一直转。　　　　那张太师椅是好友沈言送的，说是送，其实是因为沈言有时候总会上赵府来叨扰她，那时候沈言也是像苏凉玉这样，她在晒药材，沈言就坐在一旁和她有一句没一句闲聊，她晒了一半耳根突然清净了，转过头一看，沈言已经在打瞌睡了，手扶着下巴，脑袋有一下没一下无意识点头。后面这张太师椅就一直留在了院子里，然而沈言到后来已经很少来了，她也很少有闲情雅致晒药材，有时候天气好的时候，她在院子里看书，就坐在太师椅上，累了就干脆睡了过去。　　　　如今她又有时间晒药材了，身旁的太师椅上的人却换了苏凉玉。苏凉玉和沈言不同，沈言话很多，没有一时半会是不会歇口，而苏凉玉却一眼不发，静静躺在那儿，多日未出门的他脸色有些苍白，侧面精致而冷然，微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阳光微微颤抖。冷不盯，一双幽深平静的眼睛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面色赫然。第一次看得失了神，竟然被当场抓包。既然被发现了，她也不打算掩饰，干脆直视躺在太师椅上的苏凉玉，一手抓着背篓，慢慢走近他。　　　　“你一个人待着不闷吗？”子欢问。　　　　像她的总管小柳，平常畏畏缩缩的样子，但也是个话痨，闲来无事就跟府里的小厮凑在一块玩闹说笑，或者几个人出门找乐子，他们是赵府的仆人，但并不是她赵子欢的犯人，只要把他们自己的分内事做好，她并不会过多干涉他们的生活。而苏凉玉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她在府里的时候，总是看见他一个人，听小柳的汇报，似乎她不在府里的时候，苏凉玉也是这样，没有与谁接近。她并不懂男子平日应该是怎么样，但她有时候在外面也总是会看见几个已婚男子成群结队一起逛集市。她以前在百花谷的时候，谷中已婚的男子也会相互窜门来往。　　　　这么长时间了，苏凉玉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不是还有你吗？”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清冷，说完咳嗽了几声，双颊因为染上了几丝粉霞。　　　　前晚夜里下了雨，有些凉，第二日起来他就着凉了，时不时咳嗽出声。因为今天天气暖了些她没有阻止他到院子来。　　　　“药应该熬好了，我去拿给你喝。”　　　　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我不喝。”声音因为咳嗽有些沙哑。　　　　“可以，我叫厨房把药全撤了，以后都不用煎药了。”　　　　说罢，子欢的袖子从他的手中挣脱开，转身蹲地上看她的药材，再不抬头看他。　　　　周围又安静下来了，期间又再响起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蹲在药材旁边的女人却再也没有回头看太师椅上的他。　　　　他心口闷闷的，就像当初他们和离的时候，她决然转身离去那样，他很难受。　　　　“我喝药，但你要一直陪着我，不能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走开。”他缓缓开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委屈求全，除了皇宫的人，他不曾看过别人的脸色，只有别人求他的时候，没有他求人的时候。遇上赵子欢后，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当初和离看她离府，他难受了好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出声挽留她，或者她还会留下来，可他说不出口，他已经习惯了凌驾他人，做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他不喜欢懦弱的自己，他享受别人对他的依赖，那是因为他比他们强，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萌生出依赖一个女人的想法。　　　　他可以不顾及其他的想法，却独独在意赵子欢的看法。在他选择去依赖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坚持到底的准备。　　　　“好。”　　　　子欢起身回望面色苍白的男人，男人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微微扬起的眼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凉玉也会笑了。　　　　“等我睡醒后，想出门看看。”　　　　他有些贪心。　　　　“好，但你要戴上面纱。”　　　　他眉开眼笑，笑容干净纯真。　　　　喝药的时候，苏凉玉没有像以往那样排斥，自己端着碗一口一口喝下去，也不需要蜜枣就着喝。　　　　药里加了安眠的成分，她明显看到喝完药的苏凉玉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却时不时睁开大眼睛，有些不安心。　　　　子欢把空碗拿给仆人，转身就见到太师椅上的男人眼皮子有一搭没一搭往下掉，一直费力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睡吧，我会等你醒来。”　　　　很快，苏凉玉就在太师椅上睡了过去，手却仍然无意识揪着她的袖子。还有一些药材没有完全摆放好，她想拉开他的手，熟睡的人眉头却皱了皱，只能叫了其他仆人将剩下的一起做了。　　　　他在太师椅上睡着，子欢就在旁边的矮凳子陪坐，一直到起风了，她才将人抱回屋里睡觉。期间人一直没有睡过。　　　　今日她问的那句话，无非是想鼓励苏凉玉扩大他的交友范围或者改善下为人处事之道，如今的苏凉玉很依赖她，生活一直绕着她转。世事无常，如有遭一日她不在了，难道这人就不活了吗？　　　　她不愿他的生活里单调得只剩她一人，以前的苏凉玉虽然骄横残暴，但他每日都有自己的事做，他的眼里闪耀着光彩，现在的他，似乎只剩下一个驱壳，一脸落寞，却固执得不愿承认。　　　　今日的他很乖巧，眉眼间却有隐忍之意，总觉得他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