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62、枯萎的花朵(1 / 2)惑乱风尘首页

我看到短信,不敢相信这是个事实,却又好像早有心理准备手机捏在我手里半天,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手机拿在手里,放下也不是,拿起来也不是。我慌张地在家里打转,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心里强求自己要镇定,告诉自己,那个只是我见过几面,萍水相逢的小女孩,犯不着我牵肠挂肚。

但我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红红。问到底怎么回事。

红红在电话里说,我现在就在荔枝的家里,你快啦啊,静姐姐。

电话那头哭腔连连,周围人声嘈杂,显然很不安静。

我正要细问,红红已经挂了电话,只是电话那头的尾音传来了杂乱的哭声和吼叫,我听声音。好像是毛子的。

我瘫坐在地上,全身酸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这种感觉,只有再雒敬宾抛弃我的时候,才真真切切地出现过一次。在我心里,我的确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切,或者说那个场面。

但是我知道,荔枝肯定死于意外,否则那头的场面不会那般嘈杂。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次去直面这人间悲剧,手机里,红红的短信却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姐姐你快来!”

“荔枝真的死了!”

“要出人命了!”

我终于托着如灌铅的双腿,下了楼。

由不得我想起了初见荔枝时。她一双看起来故作深沉的眼睛,其实满脸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略带童声的嗓门告诉红红。可以打开衣柜,用自己的衣服。我请她在烧烤店吃饭的时候,她询问我可以不可以给自己的同学七七加几个菜。

她每次坐在胡辉自行车的后座上,耷拉着双腿,然后转身朝我和红红挥挥小手道别,渐行渐远。

荔枝的奶奶去世时,她埋头在我怀里,只是悲伤却没有泪水的呆滞。

这一切,都在我眼前那一一闪现,然后就在这一刻。

这个孩子,却走了。

在别人眼里,她或许就是一坨新鲜美白的肉,脱掉自己的衣服,供男人把玩。也或许她是个累赘,以至于她的生父母,生下她之后便不知所终。但是在她死去的奶奶眼里,或许荔枝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寄托。

现在好了,荔枝和奶奶团聚了。

我凭借着记忆,艰难地找到了荔枝的家。

院落里人声鼎沸,和她奶奶去世的时候不同,院子里站满了人,就连冷漠的街坊邻居也出来看热闹了。

红红在人群中看见了我,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在我怀里发抖。

我问她:“荔枝荔枝怎么回事?”

可红红或许是过度惊吓,在我怀里抽搐,半天也不回话。

我这才发现场面没那么简单。人群散开之后,我看见了满头是血的胡辉,毛子在后面拿着一块砖头,还作势要扑上去。

七七等人死命地拉着毛子,冲胡辉大喊:“快跑,快跑!”

胡辉满脸都是血,可还是紧张地看着屋子里面,场面混乱不堪。

之后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只看见医生、警察陆陆续续从那件简陋的小房子里出来。

我和红红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我的心砰砰直跳,感觉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后来七七告诉我,荔枝是割腕自杀的,胡辉的老婆知道了荔枝和胡辉的事,去会所闹过一次,然后三番五次在荔枝的家里闹,还冲荔枝的家里泼粪水。

尽管荔枝跪下来保证,现在奶奶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和胡辉来往了,可胡辉的老婆还是不依不饶,打的荔枝满嘴流血。可怜的小荔枝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每天抱着奶奶的遗像以泪洗面。

那天我唯一还有的记忆就是瞥了一眼荔枝的尸体。

鲜血早已经淌满了地面,荔枝临死前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字:“胡辉,把我和奶奶埋在一起!”

我后来恍惚,差点晕倒,和红红一起,相互抱拥着,可还是直哆嗦。再后来熙熙攘攘,人越来越多,警察和医生把荔枝抬走了,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荔枝。

胡辉那天是被毛子打伤的,据说是脑震荡,不过胡辉始终没有追究毛子的责任,最后还告诉警察是自己碰上了头,和毛子没关系。

不过毛子再也没有回到学校,荔枝下葬之后,每天都去荔枝的坟前哭泣,抽烟,喝酒。再后来,听说毛子的爸爸妈妈实在没办法,送毛子去当兵了。多年后一次偶遇七七,我们都避谈荔枝,都怕揭开各自心中的伤口。

但是七七缓缓地说,毛子还没有结婚,女朋友也没有,至今还是一个人,只是每年情人节和荔枝生日的当天,都会去荔枝的墓前喝酒,一喝就是一天,醉死过去才罢休。

后来胡辉杀了自己的妻子,胡辉自己也被判了无期,从此在没有他的消息。

听七七说,胡辉从来在老婆那里没有得到过家的温暖,妻子对胡辉不是打就是骂,还总埋怨胡辉不会赚钱。胡辉生平第一条围巾,还是荔枝送给他的,荔枝当年心疼胡辉晚上接自己下班会冷。

七七说,胡辉宣判的那一天,他们都去了。胡辉走进监狱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带进去,只带走了那条围巾。

红红之后的几天都在请假,要不是荔枝也不去夜场了,老板一时找不到跳脱衣舞的舞女,红红早就被开除了。

只是红红经历了胡辉和荔枝的事情,越来越排斥蔡克成。经常和我一起呐呐自语,说要是蔡克成要是有胡辉疼爱荔枝那样就好了,她自己死了也愿意。听说有一次,会所有客人喝醉了,在小云跳脱衣舞的时候,冲上去对小云动手动脚,彭程冲上去揪住客人一顿厮打。

虽然后来彭程挨了老板的骂,也扣了工资,但是红红觉得小云时幸福的,有男人保护她。红红问我,原来女人的男人是要在女人收到威胁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蔡克成为什么不保护我?

是啊,我反问:为什么蔡克成不保护你。

红红愣住了,她好像之前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我忽然问她一次,她愣住了,我知道她心里都没有答案。

红红自言自语地一直在重复,蔡克成会变好吗?蔡克成会变好吗?

我心里反而比较高兴,红红长大了,从原来的懵懂中逐渐走了出来,也慢慢发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她开始思考自己,开始思考蔡克成,开始重新定义她和蔡克成的关系。

过了大半年,我才慢慢地从荔枝的阴影中走出来,这段日子,我过得很充实,每天都在学习,钻研在财务的课本里不能自拔,而且自得其乐。让我备受鼓舞的是,我考过了会计的从业资格证。

除此之外,王志东每个月都会在我卡里汇入两万块钱,我的生活开销没有多少,我能存不少钱。这极大地缓解了我的经济压力,除了还清了二妞的钱之外,我还给家里寄了不少钱,等修好房子的时候家里好好装修一下,把门前的泥土路硬化,然后再买几件儿像样的家具。

但我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自己欠王志东什么。就在我得知自己考过了会计从业资格考试的那一天,我迫不及待地告诉珠儿这个喜讯。

第二天珠儿告诉我,王志东也很高兴,说,没有看错我,我值得他培养。

在那之后不久,王志东在一个周末安排了饭局,我们去的很早,见面的地方在一家高尔夫球馆。

叶茂也在,王志东和叶茂,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一起打高尔夫。

珠儿充当王志东的球童,叶茂见我去了,很高兴,冲我挥手,让我跟他一起打。

我心里自然知道叶茂的好,要不是他抬举我,要王志东安排我上学,现在我还差不多在找工作呢,欠二妞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有时候我心里想,人和人的差距真大,一两万块钱,在我老家,或许是一个家庭一两年的收入,可是在这里,只是王志东他们的一顿饭而已。别人吃几顿饭,换在我的老家,却可以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

我不由觉得可笑,却不知道是自己可笑,还是这个世道是如此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