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畅的曲声在魏潋指尖流泻出来,清凌凌的,透着股清实闲逸,让魏熙听入了迷。 一曲弹完,魏熙抬手抠着琴弦:“我也要学。” 魏潋微微一顿,敲了敲魏熙的额头:“你胳膊太短,徽位都摸不全,等你再大些我就教你。” 魏潋说罢,起身走到桌案处,拿了一个盒子递给魏熙:“这是昨日出去时见的,你拿去玩吧。” 魏熙要求被拒,正是不开怀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拨弄着琴弦,并不理他。 魏潋摇头一笑,将盒子打开,拿了一只怪模怪样色彩鲜艳的小狗出来。 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市井人家买来哄小孩子的,虽比不上宫里的精致,但对魏熙来说,是极为新鲜的。 魏熙瞥向小狗能晃动的头和四肢,拨琴的手微微一停,继而将琴弦拨弄的越发杂乱无章。 魏潋眉梢一挑,看向泉石:“既然阿熙不喜欢,就赏你了。” 魏潋说罢,作势要丢给泉石。 魏熙见状,手离了琴,狠狠看向泉石:“你敢拿我的东西?” 泉石面带苦色:“奴婢自然是不敢的,这不是没接嘛。” 魏熙下颌微抬:“若是我不说,你就要接了。” 泉石讨好道:“就算接了,也是因为公主弹琴,腾不出手来,奴婢是帮公主接过来。” 魏熙自然而然的从魏潋手中拿过小狗:“那也不用你帮。” 魏熙说罢,晃了晃小狗,小狗的身子是木头做的,一晃便有咔哒咔哒的声响,魏熙面上带笑,却道:“像马蹄,要是马就好了。” 魏潋闻言道:“那我再给你带只小马?” 魏熙摇头,抬眼看着魏潋:“我想自个去挑。” 魏潋抬手敲了敲小狗的头:“阿熙想出去玩?” “是呀,表兄说外面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魏熙说罢,揪着小狗的尾巴道:“可惜我没出去过几次。” 魏潋闻言,想起了在魏熙少时,终日陪着她四处玩闹的谢宜安。 若说兄长,怕是在魏熙眼里,谢宜安才是她的兄长。 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眸色幽幽,却温声笑道:“那以后六哥陪你出去。” 魏熙起身拉住魏潋:“那现在就去好不好,我想去看胡人吐火。” 魏潋按住魏熙:“现在不行,阿耶知道了该不高兴了,等过几日六哥安排好了再带你去。” 魏熙和魏潋如今太过亲近,皇帝虽未说什么,但也称不上欢喜,若是他再一声不响的将魏熙带出宫去,怕是皇帝真的要恼了。 魏潋替魏熙理了理额角的鬓发,神色沉沉,如今这样还真是不方便。 魏熙撇嘴:“骗子。” “我何曾骗过你,我看是你骗我吧。”魏潋说着勾了勾魏熙的鼻尖:“出宫之事可是你引着说出来的。” 魏熙理直气壮:“是我又如何,我就是想去。” 魏潋轻笑:“等过两天凉快些我就领你出去,如今太热,染了暑气就不好了。” 魏潋说罢,看着魏熙不以为然的神色,又道:“你若是出去一趟中暑了,阿耶和贵妃娘子怕是再舍不得让你出去了。” 这话对魏熙颇有力度,魏熙不甘愿的扯了扯琴穗,忽的抬头,越过含瑛,对她身后的内侍吩咐道:“你将这个琴抱走。” 含瑛蹙眉:“公主别闹。” 魏熙不理她,歪头看着神色为难的内侍:“你不听我的?” 魏熙说罢,又道:“我可是你的主,阿耶说过,违抗主命的人,是要直接打死的。” 内侍战战业业,小心看向魏潋。 宫里是个规矩比天大的地方,魏熙是主,就算只是个年纪尚幼的小丫头,要处死他,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如今他只盼着六殿下能顾及着公主的名声,救他一命。 魏潋看着内侍祈求的眼神,心中颇为感叹,才四岁就能说出这些了,这丫头……天生就是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 他看向魏熙带着慧黠的眼眸:“抱我的琴做什么?” “这是凭证,等六哥带我出去后,我再将这把琴还给六哥。”魏熙说着,勾唇一笑,可爱又恶劣:“六哥要是不想没有琴弹,将琴艺耽搁了,就快些带我出去。” 魏潋狠狠捏了捏魏熙的鼻子:“鬼精灵。” 魏熙也抬手捏魏潋的鼻子:“六哥是君子,君子就是要守信的。” 魏潋低低一笑,松了手:“抱走吧。” 内侍闻言,松了一口气,将琴小心抱了起来。 魏熙蹙了蹙鼻子,又拧了魏潋的鼻子一下,才如兔子一般跑开了。 魏潋揉着鼻子,有些无奈:“跑慢些,当心磕到。” 魏熙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呢,慢了你就来捉我了。” 说罢,魏熙回头,瞬间就跑的没影了。 ———— 魏熙回到昭庆殿中,却见殿中宫人往来匆匆,神色紧绷,她逮了个内侍,问道:“怎么了,你们出了什么岔子让阿耶逮到了?” 内侍摇头,看着魏熙欲言又止。 魏熙蹙眉:“那是因为什么?” 内侍道:“这……奴婢不敢说呀,公主不如自己去问陛下。” 魏熙闻言,往殿中跑去,正巧和出来的擒芳撞在了一起,擒芳扶住魏熙:“公主跑这么快做什么?” 魏熙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公主怎么知道?” 魏熙道:“他们一个个那副样子,问什么又不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擒芳将魏熙揽在一旁,对魏熙和含瑛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方才娘子闷了,要出去转一圈,方坐上步辇还未走两步,一根抬步辇的杆子不知怎地便断了,也幸得一个内侍灵敏,护住了娘子,才有惊无险。” 含瑛蹙眉:“娘子的步辇怎么会出问题,查出原委了吗?” 擒芳往里面指了指:“查着呢,陛下生了老大的气。” 擒芳说罢垂头,想先领魏熙去歇着,却见魏熙早就进去了。 她有些无奈,对擒芳道:“我去给娘子煎安胎药,你进去看着吧。” ———— 魏熙进了殿中后,只见皇帝拥着谢皎月轻声安慰,二人的神色都算不得好,魏熙蓦地扑到塌边,小心抚向谢皎月的肚子:“弟弟没事吧?” 谢皎月红着眼睛看向魏熙:“没事。” 魏熙的眼睛也红了起来,她看向皇帝:“听擒芳说步辇坏了,步辇怎么会突然坏掉,阿耶查出原因了吗?” 皇帝抚了抚魏熙的头发:“正在查,阿熙别担心。” 魏熙的眼眶越发红了:“步辇那么高,要是阿娘摔到了,她和弟弟得多疼呀。” 皇帝闻言,神色一沉,岂止是疼,怕是连孩子都…… 他紧紧握住谢皎月的手:“是朕疏忽了,对不住,阿皎。” 谢皎月摇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只是害怕,若是……我和孩子就真的……” 她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我还没见过他呢。” 皇帝拥住她:“朕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谢皎月点头,却哽咽道:“我害怕……” 皇帝轻拍她的脊背:“不怕,有朕在呢。” 魏熙看着又腻在一起的皇帝和谢皎月,抬头看向一旁的陈士益:“查出什么了吗?” 陈士益低声道:“快了,公主不如先回去歇歇。” 魏熙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抬步辇的内侍:“我等着。” 陈士益看着神情严肃的魏熙,又扭头看了一眼在皇帝怀里哭的厉害的谢皎月,不禁摇头感叹,这昌乐公主还真不像是谢贵妃的女儿。 未过多久,高启便提着一个内侍走了进来:“陛下,在步辇上动手脚的就是他。” 皇帝闻言看向内侍,紧接着又听高启道:“臣在他房里还搜出了银子。” 高启说罢,将银子递给了陈士益。 陈士益将银子呈给皇帝,皇帝接过,左右看了看荷包,又掏出银子仔细看了起来,却未发现什么。 他看向内侍:“这银子是怎么来的。” 内侍面如死灰,这银子他当时给了那个千牛卫,是怎么都没想到会再跑到自己这里来的。 他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神色一狠,道:“回陛下,是一个千牛卫给我的,让我在娘子的步辇上动手脚。” “千牛卫?”皇帝面色不善,宫中就算有千牛卫也是要成对而行,互相监督的,怎么会有千牛卫落单和内侍勾结。 皇帝看向高启:“你怎么说?” 高启跪地:“请陛下明察,历来没有千牛卫独自在宫中行走的,况且,那荷包上有股浅浅的香味,那香味断不是男子惯用的。” 魏熙闻言道:“那就让人对着荷包上的香味去寻人便是了。” 皇帝听着魏熙一本正经的道出着异想天开的话,却面色升不起一丝笑意,他冷然看向内侍:“不想再受一通罪便实话实说,要不然,朕将你剁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