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甜言蜜语,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不需要那些好听的话点缀我们的感情。
同时我也承认,在这份感情里,我不够纯粹,我早说过了,我不确定自己能百分百的回报她给我的一切。在复仇的路上,我也利用她,利用她来利用杜威,利用她来利用叶琛,当我走出第一步后,我已经无法回头。因为,在我的生命中,爱情在第二位,我的第一位,只能是复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唯一保护凌寒的方式就是让叶子仪以为我对凌寒无情狠心。她知道我对这个女人有不一样的感情,从她第一次对凌寒动手开始,我的紧张,我的警告,让她警觉。
叶子仪是个聪明又多疑的女人,尤其是生下孩子过后,即使那是她没人欺辱后留下来的耻辱的结果,但她作为母亲,对女儿是爱的,她怕我们的盟约破裂,毕竟她除了我,没有帮手,倘若我们哪天崩掉了,她就孤立无援。而我有足够的能力整死她,让她一无所有。
她说,你和凌寒在一起可以,反正我背着你也没少找男人,你喜欢就喜欢吧,但唯独一点你必须答应我,你跟凌寒不许有孩子,至少在我们没得到胜利之前没有分享成果之前,你们不能有孩子。乔江林,你的手段我很清楚,我也自知自己没有能力跟你作对,但你野心不要太大,你的话我也信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然被我发现凌寒有孩子,那她一定被我整死。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对付莫韵宜我都不心软,凌寒在我眼里是一样的。
那时候,凌寒一心想要孩子。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她任何希望,人都说,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我不能让她被叶子仪欺负,也不能让孩子和女人成为我的绊脚石。
换做另外的女人,我可能毫不在乎。但她是凌寒,不是别人。
但好像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她已经离开我了。
现在我坐在我们的家里,坐在她最喜欢的沙发上,看着家里的摆设,脑袋里全是关于过去的回忆。我才发现,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她的音容笑貌,全都在我脑子里,就算不见面,只要一想起,人就立刻清晰明了了,爽朗的笑,妩媚的笑,撒娇的笑,还有生气时候扔枕头砸我的倔样儿,全都在我眼前。
叶琛和杜威都曾经问过我,不怕哪天凌寒知道真相过后伤心吗?我心狠逼杜威自杀,即使我知道凌寒已经不恨他,但我还是逼死了他。我冠冕堂皇地告诉自己是为了凌寒报仇,了解当年凌寒没狠心的耻辱,当然,这一点肯定有,但更多的是,杜威的死,能让我少了威胁,并且顺利给叶琛开辟一条死路。
我也问过我自己,怕不怕凌寒知道真相。其实并没有什么真相,我是想利用她,但在利用和舍不得之间,我摇摆不定许久,虽然最终选择了舍不得。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百口莫辩,我也不想辩解,因为我也恶心自己当初真的把她当做一颗棋子安排。
自然,我也想过要告诉她,毕竟这件事情最后是瞒不住的,叶琛不会那么好心放过我,他可能时时处处算计我,所以即使他约我见面谈条件,我也顺着他的话把秘密说出来。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吗?乔江林的脑子里装的豆腐渣能被他随便捉弄算计?那我这些年白活了。
我想说,是因为我真的想说。
与其我找时间面对面同凌寒坦白,不如让别人告诉她好了,我没那个勇气面对面告诉她我是怎么逼死杜威的,我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至于凌寒怎么想,我会给她时间和空间。我很清楚,当我为了报仇做下这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时,一切都成定居,我选择一些。必定要失去一些,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谁例外。
男人不是女人,能哭哭啼啼把自己的委屈和难受都倾泻出来,让人拥抱,安慰,惋惜。我毫无疑问选择了沉默,在这一场战役里,我的手不干净,我踩着很多人的血和泪上来,站在顶峰,抓着胜利。但我笑不出来。
叶盛德死了,叶子被我送去南山,叶琛也走了。
我妈死了。
凌寒离开我。
剩下我孤独的一个人,我认为,这是报应。
现在我坐在客厅里,看着家里一件东西都没少,她的护肤品。衣服,喜欢的包和鞋,什么都没带走。
除了我的孩子。
我想起知道她怀孕那天,她看着我惊慌害怕的脸,她心里一定以为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其实我是难以言说的激动和害怕。我害怕叶子仪知道后对她下手,我害怕我还没准备好重新感受一个家庭的温暖。我怕我想起我父母,想起那段在我回忆里封存了很久的童年的快乐时光。
那种难以言表的心情,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释怀。
凌寒走的第二天,叶琛给我打电话,说我赢得了一切,但同时,失去我的全世界。他说,当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一定准备好了心狠手辣和冷酷无情,但一定没准备好有个人在岁月里无声无息的用她的热情和爱慕温暖我冰冻多年的心。
他说,我就是报复你,我不后悔自己被你算计得一无所有,我只恨你,让我失去抬头挺胸活下去的勇气。让我和你一样,只能改名换姓,背着仇恨和耻辱活一辈子。江乔,你以为你拔掉叶盛德氧气管的事情没人知道吗?我知道啊。你对他说的所有话,我都听见了。是不是很后悔没杀了我?因为我带着你杀人的秘密离开,说不顶哪天我想不通,回来揭开你的秘密呢?你害怕吗?会不会满世界找我?
我说,那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威胁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自求多福。
没错,叶盛德死之前,我跟他见面了,我告诉他这些年的算计和蛰伏,我告诉他接下来我要怎么一口吞了他的公司,把他女儿整得生不如死。我说这些年只要一想起我父亲的死还有我家里那场熊熊大火,我都恨不得将他凌迟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叶盛德喘着最后一口气说,你和我当年有什么两样?我为了隐瞒产品有毒的秘密杀了你家人,你为了报仇杀了我毁了我女儿。你和我有什么两样?
我拔掉他的氧气罩,冷笑说,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我比你好运,最终的胜利者是我。
叶盛德死不瞑目,瞪着我怒气冲冲,估计是想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可我不怕。
一个死里逃生的人,是无所畏惧的。
现在我躺在床上,问着枕头上留下来的凌寒头发的香味,忽然明白了乔明辉当初为什么让我跪下。
他后悔自己把我养成了复仇的怪物,预见了我走到今天无法回头孤身一人。
他应该看准了,我今天和他一样,孤独又寂寞。
他不想让我变成这样,但又无法阻止我。
我也觉得自己挺活该的。
可我别无选择。
半年后。
陆岩打电话给我那天,周若棠在医院里生孩子,保姆拖地的时候地上水没干,周若棠一脚踩下去动了胎气。亏得当时家里有人,立马送医院,孩子早产,但很健康,陆岩让我去医院看看,顺便把合同给我,度假村改建的项目他是没办法跟进了,要全心全意照顾周若棠。
我去的时候,路过商场,那时下班高峰期,正堵车,车子停在商场外面,一时走不动,鬼使神差的我下车去商场逛了一圈,听说生的是个女儿,陆岩高兴坏了,这下子儿女双全,承欢膝下,美死他了。
我问周舟送什么见面礼好,她建议我给小公主买芭比娃娃,女孩子似乎都喜欢这个。看着四周的婴儿用品和小孩子的玩具,我心里动容,那种微妙的情绪在提醒我,我曾有个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她有没有留下。
最后我买了两份,一份给陆岩家的小公主,一份让周舟送回家,不知道男孩女孩,我都买了。周舟拎着购物袋,欲言又止,想说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新生儿体弱,在保温箱照黄疸,陆岩邀请我去看孩子的时候,我没有拒绝。我们站在玻璃窗口看小家伙闭着眼睛动来动去,手脚都小小的,肉乎乎的,特别可爱。
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个深夜,她缩在我怀里,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那时候她的肚子还摸不出来什么,我完全感受不到小生命在她肚子里孕育的神奇,我头脑中一片茫然。
这么久,我还是清楚的记得她的脸,一下子想起来,她似乎还在我面前,笑和哭都很逼真,可当我伸手要去摸的时候,人却不见了,我抓到的是陆岩的胳膊。
“大哥,你怎么了?”陆岩奇怪地看着我,只要一秒钟,他就反应过来我想什么。
我悻悻地笑了笑,“没什么,”嘴角藏不住落寞,所以我转移话题,“名字取了吗?叫什么?”
陆岩盯着我,没打算拆穿我,说到孩子名字的时候一下就笑了,“若棠起的,叫佳遇,遇见的遇。”
多美好的寓意。
“好名字。”
离开的时候,陆岩送我去停车场,说有东西要给我。上车后,他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一个蓝色丝绒盒子。
我没打开,但我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放在我家保险柜里太久了,不去找户口本都没发现,再放下去哪天若棠看见我还没得解释,你拿走吧。”陆岩靠在车边,怅然地盯着我,鼓舞地说。“大哥,去找她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握着盒子,鼻尖涌起一阵酸涩,我怕陆岩看见,拍了拍他肩膀说,“走了,你上去陪若棠吧。”
我快步转身离开,陆岩大声叫我,我站住脚,没回头,他的声音坚定又鼓励,在空荡的停车场内回荡。
“大哥,来得及,只要你想,就一定来得及。”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盒子,嘴角上扬,苦笑。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向车子,一边掏出电话。
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