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岚脸上讥诮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她锐利如刀子的目光紧盯着蔺韩轩问:“商佑城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我只能保证只要蔺韩锦安然无恙,我自然不会对商佑城怎么样。”即便面对的是中的精英,蔺韩轩依旧一副从容漫不经心的姿态,他和楼岚手中各有人质,所以谁都不能轻举妄动,但同样谁也不会妥协,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两方就只能僵持下去,谁能扳回一局,找到最好的时机下手,那么最后谁就是赢家。
楼岚没有再多说,沉默着把枪放回口袋。
蔺韩轩迈着修长的腿走过去,抬起一只胳膊按在楼岚头顶的墙壁上,男人伟岸的身躯笼罩着楼岚,一个很标准的“壁咚”,蔺韩轩低头凑近楼岚,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楼岚的耳朵上,蔺韩轩的嘴角勾着邪佞的弧度,低沉又暧昧地对楼岚说:“我不想跟你动手,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睡你。”
“楼岚,我们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如此死脑筋,不愿意做我的女人?你知道我对你的兴趣很大,你越是不屈服,就越让我觉得很有挑战性,现在你改变心意了吗?变成我的人,我可以满足你想要的一切,比如我能让你成为国际十大通缉犯之一,杀手界的传奇人物。”
楼岚闻言嗤笑了一下,早就习惯了蔺韩轩放荡的言行举止,楼岚丝毫不受蔺韩轩的撩拨,云淡风轻地说:“蔺大少爷想睡我是假,要策反我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但很抱歉,虽然当年我入错了行,可我这人就是喜欢一条路走到黑,从始自终我都只效忠于我的组织。”
“你还是这么不可爱。”蔺韩轩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来他和中的精英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楼岚和连依就是其中的两个,他早就放弃了把连依拉入自己的阵营中,但楼岚这么一个奇女子,就算每次都被泼冷水,直到现在他却还是没有死心,而此刻看来他又失败了。
蔺韩轩收回手直起身子,楼岚转过去打开房间的门,下一秒钟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外的蔺韩锦。
蔺韩锦的一条腿被截肢了,治疗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只能用拐杖支撑着,蔺韩锦的身子摇摇欲坠的,那冰冷的眼神在蔺韩轩和楼岚两人身上扫过去。
“韩锦。”短暂几秒钟的怔愣后,蔺韩轩嗓音沙哑地叫着蔺韩锦的名字,蔺韩锦身上穿着病服,满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背上,夜晚里她整个人显得极其纤弱,蔺韩轩的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裤管上时,他瞳孔里的一股潮湿之气骤然汹涌而出。
蔺韩轩胸腔中犹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着,宽厚的肩膀止不住地震动。攥紧的拳头发出指关节断裂的“咯吱”声响,他满眼通红地看着蔺韩锦,心绪久久难以平复下来,对于一个人来说,双腿该有多重要?蔺韩锦这么漂亮的脸和完美的身材,如今失去了一条腿,活着大概比死了还痛苦吧?
蔺韩轩的薄唇抖动着,泛起了青白色,眼睛里一片嗜血,是宋荣妍和傅尉衍把蔺韩锦害成这样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两人。
蔺韩轩走上前伸手想搂住蔺韩锦的腰,可蔺韩锦却往后退出几步,自从蔺韩锦被催眠后,时隔六年蔺韩轩都没有从蔺韩锦表情中看到过厌恶和抗拒,忘记一切的这六年蔺韩锦很怕他,对他言听计从,然而此刻蔺韩锦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让他觉得很陌生,却又无比的熟悉。
蔺韩轩的胳膊僵硬地顿在半空中,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转头瞥了楼岚一眼,楼岚唇边的讥笑表明蔺韩锦身上的催眠已经失效了,她记起了过去的种种。
什么?!蔺韩轩的眼前突然黑了,仿佛整个世界崩塌般,他抬手按住额头,晕眩得差点栽在地上,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想得是如果再给蔺韩锦用一次催眠,那还有作用、一切还能挽回吗?
蔺韩锦看了蔺韩轩一会儿,什么都没有说,她用拐杖架着身子走出去,蔺韩轩站在原地紧锁着那抹似乎随时都会摔倒的背影,他的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了。
第二天早上蔺韩轩安排蔺韩锦出了院,让蔺韩锦重新住在了御苑里,他请了五个佣人来照顾蔺韩锦,几天中蔺韩轩一直陪着蔺韩锦,但蔺韩锦再也不对他说一句话,每天蔺韩锦都是坐在轮椅上,不吵不闹像个木偶般,目光呆滞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吃饭和睡觉,跟植物人没有什么区别。
蔺韩轩每次看到蔺韩锦现在的样子,他就心酸又难受,而楼岚自然依旧监守着蔺韩锦,反正她也不想照顾蔺韩锦,蔺韩轩无法从她手中把蔺韩锦带走,于是就只能暂时让蔺韩锦在这里休养,傅尉衍和中的其他人负责找商佑城和小白的踪迹。
这天午夜蔺韩轩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突然听到轻微的响动,他猛地睁开眼睛,猝然掀开被子下床,蔺韩轩大步流星地走到蔺韩锦的卧室,打开门后并没有在床上看到本应该睡觉的蔺韩锦。
蔺韩轩在房间其他地方找了一遍,仍旧没有人,蔺韩轩的面色骤变,几个大步冲出了蔺韩锦的卧室。
这时从三楼的某个房间里传来“砰砰”的声响,其他佣人全都被惊动了,要跑去三楼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蔺韩轩脸色铁青地命令他们全都去休息,不准踏进三楼半步,这几个佣人全都是他的下属,当然不敢违抗他,很快就全都退下了。
蔺韩轩一个人疾跑到三楼,顺着声源闯入了装着尸体的那个房间,屋子里没有开灯,“砰砰”的响动越发清晰了,蔺韩轩抬手打开了墙上的开关,下一秒钟房间里亮如白昼,蔺韩轩抬眸看过去,只见蔺韩锦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一手中拿着铁锤,面容扭曲疯狂地砸着那个装有尸体的玻璃罩子,而垂下去的另一只手腕上正汹涌不绝地冒着鲜红的血,把那一小片地板都浸湿了,她竟然割腕!
蔺韩轩的表情中全都是惊骇,怔愣几秒钟后,他几步冲过去单膝跪在地上,伸出一条胳膊把蔺韩锦揽入怀中的同时,他劈手夺过蔺韩锦手中的铁锤,反手丢到对面的玻璃墙上,“砰”一声传来,玻璃没碎,铁锤砸落在地上,房间里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放开我!我要毁了这具尸体,我要把傅家二少挫骨扬灰!”也只是那么几秒钟,蔺韩锦发出歇斯底里的低吼,两手掰着蔺韩轩锁在腰上的胳膊,她拼命地挣扎着,眼中的泪水大片大片地涌出来,染湿了她脸上沾着的头发,而那浓密乌黑又顺直的长发披散下来,不仅把她的面容都遮住了,就连大半个身子也全都陷在里面,以至于蔺韩锦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女鬼。
蔺韩轩坐在地上从背后死死地抱着蔺韩锦,蔺韩锦手腕上的鲜血染在了他的皮肤上,那滚烫的眼泪也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蔺韩轩的心中惊慌又痛如刀绞,他的双眸里一片猩红,任由蔺韩锦如何挣扎,他也不放开蔺韩锦。
“阿锦,你别这样。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已,以后你还有我,我永远陪着你,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抛弃你”蔺韩轩心中无比的恐惧,就如同六年前蔺韩锦为了傅家二少几次自杀一样,他那么害怕悲剧重演,当时他能救蔺韩锦,可一个人如果想自杀,他就算时刻守着蔺韩锦,也没有用,他只能让蔺韩锦放弃自杀的念头。
蔺韩轩越发收紧双臂,把脸深深埋入蔺韩锦的脖子上,男人嗓音沙哑近乎哽咽地说:“我替你报仇,我会杀了傅尉衍和宋荣妍,到时候让他们还你四条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全都为你办到,只要你好好的”
在蔺韩轩的这番话中,蔺韩锦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她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耗尽了力气般瘫在蔺韩轩的胸膛上,蔺韩锦低头看着依旧在不断冒血的手腕,她的唇边浮起笑意,泪水无声无息地流淌着,蔺韩锦语气悲凉地说:“我不想找任何人报仇,我现在只想杀了傅家二少。”
蔺韩轩闻言陡然睁大瞳孔,浑身的肌肉全都僵硬了,他的血液停止流动,蔺韩轩不可思议又含着涩痛问蔺韩锦,“为什么要杀他?韩锦,你不是很爱他吗?为了给他报仇,你宁愿用自己的身体引诱尉子墨,连命都不打算要了,为什么你突然间反过来要让他死?”
“他骗了我,他根本就不值得我爱他。”蔺韩锦仿佛是在对蔺韩轩说,也似乎是要让傅家二少听清楚,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讽刺和自嘲,“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他让我把他带回蔺家,引荐给我的父亲和大哥,得到他们的重用后,这依旧不能满足他的野心和欲望,于是他把目标转移到家族里其他更有地位的女人身上。”
“他和那些女人做爱、对她们说着谎话和甜言蜜语,告诉她们他一点都不爱蔺家大小姐,他只是玩弄蔺家大小姐的身体,蔺家大小姐仅仅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我当年那么天真,竟然还试图挽留他的心。我把避孕套扎破了,成功地让自己怀孕,想用一个孩子栓住他,可结果他是怎么做呢?家族里的那个女人给我下药,让我失去了这个孩子,我刚从鬼门关里走过来,那个女人拿着一段录音让我听,我才知道让我流产的幕后主使是他。”
“我知道一切真相后,对他提出分手,可他担心自己在蔺家的地位不保,他把我软禁了起来。后来为了永久地控制我,他联合我大哥,让商佑城对我进行了催眠。其实他何必这样呢?既然他那么害怕自己的真实面目被揭穿,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杀了?他那么滴水不漏的人,我相信就算我死了,我父亲和家族里的人也未必会查到他这个凶手。”
蔺韩轩的胸口堵得厉害,那段时光是蔺韩锦心中的最痛,又何尝不让他撕心裂肺?蔺韩轩瞳孔中的潮湿涌出来,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薄唇颤动着很苍白地辩解道:“他没有杀你,或许是因为他爱你。我相信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很后悔当年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用他的后半生来弥补你,再也不会伤害你,让你受丁点委屈。”
“是吗?那可能是我太浅薄了,理解不了他所谓的爱。”蔺韩锦摇摇头,眼中的泪一直没有止住,却还在笑着,她不以为然地说:“他爱不爱我已经不重要了,他是否活在这个世上,能否回到我的身边弥补当年的罪过,跟我也没有关系了,反正现在我不爱他了。”
这一句已经不爱了,让蔺韩轩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猝然滑落而出。他知道蔺韩锦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当年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要跟他一刀两断,他让商佑城催眠蔺韩锦,自欺欺人地以为留住了蔺韩锦和这段感情,奢望着蔺韩锦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记忆,可六年后的今天,一切又回到了决裂的那一刻。
“我傻傻地爱了傅家二少那么多年,今天我总算清醒了。那个时候或许放不下他,但如今不会了,我移情别恋到尉子墨的身上,以后尉子墨代替了我心中傅家二少的地位,所以我不会找尉子墨报仇”蔺韩锦喃喃自语着,神智又陷入了癫狂状态。
在蔺韩轩没有注意到时,她拿出刀片一下一下地割着自己的左手腕,那样子就如同只是在切牛排一样,蔺韩锦云淡风轻地说:“现在我失去了一条腿,我连出去见人都不能了,何况是跟尉子墨在一起?我配不上他,我变成这么一个废人,倒不如死了算了”
“阿锦!”蔺韩轩的俊容陡然变得惨白。满眼的惊恐和痛苦,他立即抓住蔺韩锦的手,不理会那锋利的刀片割在他的掌心里,蔺韩轩看到蔺韩锦的手腕上已经被刀片割得血肉模糊了,鲜血如断开的水龙头般流淌着,蔺韩轩心慌到了极点,眼泪浸透了一张脸,蔺韩轩哭泣着、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对蔺韩锦说:“你别这样你想和尉子墨在一起,我帮你,我让你嫁给他好不好?只要你愿意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哪怕是让你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
蔺韩锦的手慢慢地松开了刀片,她转头看向背后泪流满面的男人,蔺韩轩如同一个孩子般天真又无限憧憬地反问:“你说得是真的,你真的能让我嫁给尉子墨吗?”
“我不骗你。”蔺韩轩立即接道,一颗心撕裂痛不欲生,平日里那双邪魅的狐狸眼中此刻染上了浓烈的猩红,透明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淌着,蔺韩轩慢慢地握住了蔺韩锦的手,喉咙艰难地滚动着,开口说一个字就仿佛有刀子捅着自己的心脏,蔺韩轩如同誓言般重复着保证道:“真的不骗你,这辈子都不会再骗你了。相信你,我让你做尉子墨的妻子。”
“好。”蔺韩锦终于笑了,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上去比平日里都要漂亮又幸福,蔺韩锦闭眼瘫在了蔺韩轩的怀里,陷入昏迷之前依旧呢喃着那句话,“你答应我的,让我嫁给尉子墨”
蔺韩轩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双臂死死抱着蔺韩锦,在空荡偌大的房间里,男人发出极其压抑的哭泣声,他什么都不奢求了,这辈子只要蔺韩锦能好好的,那么他为她做嫁衣,把自己最爱的女人送给其他男人又如何?不重要了,早在七年前他就已经失去了蔺韩锦。
后来蔺韩轩把蔺韩锦送去医院,因为蔺韩锦失血过多,医护人员要给蔺韩锦输血,但蔺韩锦的血型是阴性血,医院里缺少这种被称为熊猫血的血型,在急救过程中医护人员走出来告诉蔺韩轩医院血库里的血不够,他们已经联系了其他医疗机构,为了保险起见,医护人员让蔺韩轩最好能找到阴性血的人过来,他们觉得毕竟蔺韩轩是蔺韩锦的亲属,让蔺韩锦的父亲和母亲中的一个过来就可以了。
然而这怎么可能?蔺欧朗和蔺韩锦的亲生母亲都不在这个世上了,这么短的时间,他去哪里找人?蔺韩轩双目猩红,差点就要拿出手枪抵着医护人员了。
楼岚伸手拽住蔺韩轩,镇定自若地笑了笑说:“你杀了医护人员也没有用。其实有熊猫血型的人近在眼前哦!”
“你是阴性血?”蔺韩轩掏枪的动作猛地顿住,转头盯着楼岚,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亮了,心中涌出无限的狂喜,可转瞬蔺韩轩想到楼岚是自己的死对手,她巴不得蔺韩锦死了,尤其楼岚是个太冷血的女人,让她救自己的敌人,根本不可能。
楼岚之所以告诉他自己跟蔺韩锦的血型匹配,就是想让他更绝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手术台上,而如果他跟楼岚动起手,其结果只会两败俱伤,他没有把握制服楼岚,反而会耽误了救治蔺韩锦的时间,怎么办?
蔺韩轩从未像此刻这么无能为力过,几年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掌控他人的命运,可却无法挽留住自己心爱女人的生命,若是蔺韩锦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他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何意义?
蔺韩轩的拳头紧攥在一起,双眸里似乎都要淌出血泪来,心以及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疼的,他和楼岚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蔺韩轩突然往后退出半步。
在楼岚以为他要出手,楼岚要掏枪之际,出乎意料,蔺韩轩竟然弯起膝盖跪了下去,他的脊背挺直,低着头没有看楼岚。蔺韩轩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语气里再没有了以往的高傲和邪佞,相反他近乎是在乞求楼岚了,“商佑城一个人在巴黎,你只要过去找到宋荣妍,就能见到商佑城了。”
楼岚的瞳孔慢慢地睁大,短暂几秒钟的震惊后,她侧过头对医生说:“我是阴性血,现在就可以输血给手术室的患者。”
蔺韩轩猛然松了一口气,听到耳边渐渐离去的脚步声,等他再抬起头时,楼岚已经跟着医护人员疾步离开了,蔺韩轩的肩膀垮下去,不受控制地栽在地上。
一个多小时后蔺韩锦脱离了生命危险,医护人员把蔺韩锦送去病房,蔺韩轩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枯坐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蔺韩锦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来,蔺韩轩离开医院后,回去洗漱换了一身衣服。他开着车子去了监狱,利用自己的关系,蔺韩轩在一个房间里见到了傅秉胜。
傅秉胜身上穿着囚服,几天下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连头发都白了很多,他颓废落魄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和气场,明亮的光线从打开的房门中映照过来,原本正坐在那里的傅秉胜回头看了一眼来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正装,身躯高大气质尊贵,面容逆着光,只能看到流畅完美的五官轮廓,这样魅力非凡又耀目的男人与监狱中潮湿阴冷的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