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哥,翟长风的话靠谱吗?” 离开长风画廊,李乔按捺不住心中疑虑:“我总觉得这人有点——怎么形容呢?有点神经质吧。” “神经质是个名词。”余梁打趣道。 “管它是形容词还是名词,我只想知道,翟长风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百分之九十吧。” “这么高?” “我信得过他。” “凭什么!他看起来像个死人一样。” 李乔不以为然。 “想想看,得了那种病的话,谁还对生活抱很大的希望?” 余梁还真是悲天悯人。 “话说回来,艾滋病等于宣告死亡吗?” “我又不是医生!” “老实讲,”李乔摸了摸鼻子,“得知他得了那种病,我浑身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离他远一点。我知道这样不好,不应该歧视艾滋病患者,但我就是没忍住,小小地避开了一下。虽然马上说了对不起,不过他肯定不会原谅我。” “也不能怪你,人都会那样,我虽然身体没有挪动,但说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没有直视他,不知道空气传播算不算一种传播途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李乔话锋一转:“余哥,你不会是因为他的病才信任他的吧?” “你说对了。” 余梁拍拍他的肩膀:“一个心如死灰之人,没必要欺骗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一个受害者,也需要帮助。许跃和苏一敏联合起来把他整惨了。” “这一点倒不容置疑——我联系了医院,翟长风的病例单是属实的。如此说来,他不可能是杀害苏一敏的凶手了。” “为什么?” 余梁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问李乔:“来一支吗?” 李乔摇头:“包上写着呢,吸烟有害健康。我没娶媳妇呢,还想多活几年!另外,我劝你也尽早把烟戒掉!” “谢谢!我尽量吧。” 余梁点燃纸烟,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边抽烟边把眉头皱成了一疙瘩:“翟长风对苏一敏由爱生恨,及至生出杀人之意,这样解释既合理又正常,有什么不对?” “如果人是他杀的,他怎么还有心思打理他的画廊呢?如果唤作我,早跑到一个鸡不下蛋的地方躲着去了。” “反其道而行之,也许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余梁吐出一口烟,继续分析:“作案动机嘛,翟长风是有的,但作案时间他不具备,而且他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所以要从他身上突破,不太容易。” “难道说,他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李乔仍然不死心。 “因为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所以暂且排除他吧。” 余梁扔掉烟蒂,然后吐了口痰:“接下来,我们干嘛?” “你是老大,听你的。” “又来!” 余梁提了提腰带,加快行走的步伐。 “余哥。” 快到警局时,李乔叫住他,伸手指向一个落寞的身影。 余梁马上顺着方向望过去,女汉子黄曼神色慌张地出现在警局门口,似乎在寻找什么,等待什么。 二人交换一下眼神,疾步迎上去,问发生了何事。 黄曼傻呼呼地笑,说没啥事,你们忙吧,让开一点,我要打车。 “怎么了呀大黄,忙着生孩子去啊。” 余梁一如既往开玩笑。 “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有这么说话的嘛,我一黄花大闺女,生哪门子孩子!也就是我,换一姑娘,准跟你急。” “得,我怕你了。” 余梁抱拳认输:“我以后洗心革面,跟你正经说话,行不?” “德行!” 黄曼翻了个白眼,不理余梁,转问李乔:“翟长风那儿有进展吗,你们没把他带回来好好审一审啊?” 李乔还同张嘴,余梁说道:“我看没必要了。该说的,他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他不是真凶,是受害者。苏一敏死了人,翟长风死了心。” “也就是说,苏一敏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黄曼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这个嘛……” 余梁干咳了一下:“他怀疑是许跃下的手,我不怀疑他的怀疑,因此我们正打算去找许跃。从最近的走访调查中,我发现这家伙不是个善茬儿。” “许跃失踪了。”黄曼突然丢了个深水鱼雷。 “失踪了?”余梁李乔同时惊呼:“什么时候的事?” “十分钟之前,方队找到我,说许跃家人报案,许跃失踪了,让我联系你俩,一起去看看具体情况。” “那你在这儿东张西望的,要干嘛?” “我手机忘家里了,准备打车回去取。” 黄曼害臊不已,“我就是一个粗线条的人,脑子笨,忘性大,手机没带居然这会儿才发现,真是羞死了。” 余李哈哈大笑。 “时间不等人,抓紧办正事吧。” 余梁说完,马上到局里取了车,然后一行三人,奔赴许家。 报案人是许跃的老婆,约莫二十七八岁,红唇,皓齿,脑门亮,脸上涂了不少粉;腰细,腿长,身材好,左手抱着婴儿,右手牵着狗。 “别客气,随便坐。” 女人不慌不忙地把婴儿放进摇车,然后又把宠物狗揽进怀里。“是我报的案,我是许跃的爱人,叫我小乔吧。” 话音方落,黄曼扑哧笑出声来,再看李乔,满脸尴尬。 余梁向小乔解释道:“你别误会,她不是笑你,因为我这位男同事也叫小乔,是吧,小乔?” “提这个干嘛……” 李乔不自然地白了一眼余梁。 “小乔女士,你老公多久没回家了,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黄曼掏出录音笔,正儿八经开始了询问。 “一个星期没进家了。上次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好吃的,这种情况并不常见。我就说,好奇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说,你净爱瞎琢磨,对你好一次,还不领情了。我说,我哪是不领情,我是不习惯啊。今儿赢钱了是吧,准是赢钱了,不然不会这么慷慨!他不高兴地说,我没打牌,一下班就回来了,不是想你和女儿了嘛。我生气了,你还知道有家啊,还知道有老婆孩子呀,天天在外面鬼混,不是寻花问柳就是打牌喝酒,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见我发火,并不动怒,讨好我说,好老婆,乖老婆,以前我对你不好,冷落了你,是我不对,我以后改,改还不行嘛。” “许老板是一个好老公啊。”黄曼语带讥讽。 “好个屁!”小乔没好气地说,“一切都是假的,骗人的!我当时就该意识到他的反常是有问题的,我好悔啊,没有及时发现!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我一睁开眼睛,人就不见了。以为和以前一样,逍遥快活去了,没想到这一走,再也没回来……” “公司或者朋友家找过吗?” “找过,都找过啊,一无所获!到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电话死活打不通,凡是我知道的他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他!他抛弃我们孤儿寡母,人间蒸发了!” “于是你就报警了?” “是啊,我这不是没辙了嘛。” 小乔轻轻抚摸着狗脑袋,神色黯然:“如果我及时报警的话,或许这会已经找到他了呢。可是谁能想到,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消失了呢。” “他说过他要去哪里没有?或者他准备去哪里还没有成行?或者他跟你说过的,你认为比较特别的话,都可以讲出来听听。” “比较特别的嘛——” 小乔搔搔脑袋,似在搜索记忆:“除了破天荒给我买好吃的这一点比较蹊跷之外,还有一点,我没有说,不知道对你们找到他有没有帮助——那天晚上,他失眠了,一夜没合眼。我拿手碰他,他移开我的手,我问他,怎么啦,是不是想老情人了?他也不生气,他说,我实在太累了,啥都不想做。我哼了一下,没再招他,兀自睡了。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请问,你认识苏一敏吗?” 黄曼从手机上找出一张照片,让小乔仔细观瞧:“就是这个女人。她跟你老公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你晓得吗?” 小乔辨认之后,说:“虽然我记不得这人的名子,但我见过她,她是我老公的情人之一,嗯,没错的,是她。她怎么啦?” “死了。” “死了活该!勾引别人老公,不会有好下场!” 小乔口气恶毒,眼睛里都是恨。 “她可是死于谋杀哟。” 黄曼小声提醒,然后观察小乔的反应。 “是吗?那我谢谢谋杀她的人,替我除掉了心头大患!”小乔表现出了为人妻者应有的出离的愤怒。 黄曼看看余梁,余梁望着李乔,李乔摇头叹息。 三人默契地达成一个共识,杀害苏一敏的嫌疑人里,可以直接把心直口快、胸大无脑的小乔排除掉了。 “苏一敏是个教授,这个你知道吗?”黄曼问道。 “管她什么身份呢,我只想知道,她跟我老公的失踪有关系吗?”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定。但是,”黄曼顿了一下,“她的死却和你老公有很大关系!根据我们 掌握的情况,他很有可能就是杀害苏一敏的凶手,他有动机,有时间,有能力。不过现在——” “你们有证据吗,为何断定是他杀的人?” 小乔高声替老公辩解。 “证据嘛……” 黄曼想了想,反问道:“如果不是他干的,他为何畏罪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