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了后屋就大声嚷道:
“张老仨,人我给你领来啦!这可是那老彭头的徒弟,你给人客气点儿~”
张叁,张家排行老仨,闻声就从他大兄尸首边起身过来。
发现司澄虽然粗布麻衣,但身材挺拔修长有七八尺之高,面相端庄,看起来倒像是读书人,于是看向牛老汉,略感疑惑。
牛老汉眨了眨眼,肯定道:
“确实是他。”
张叁这才对着司澄客气拘礼道:
“有劳匠师,远道而来辛苦。我大兄他...”
对于验尸匠,一般当头面上,称呼都是匠师。毕竟既称不上先生,又需好话面对,因而长久传来,便成了如此一呼。
司澄摆了摆手,拱手回礼:
“掌柜客气,在下已然听牛头叔之言,清楚事宜。不知掌柜作何打算?”
张叁闻言一愣,然后脸色渐渐阴沉,偏头看向大堂通铺上的尸首,狠声道:
“我不信大兄安康之躯会突然暴病,请匠师主持公道!”
言下之意,便是让司澄通过验尸,还原真相,何种手段他皆不在乎。
虽然验尸匠日常为人所忌讳,导致孤僻,但往往临近事头,却能得到异常的敬畏和尊重。
这就是这种阴门行当的矛盾之处;二皮匠,刽子手等,皆受这般对待。
张叁大兄,名为张大郎。
有一说一,这俩兄弟名字取得确实有点道道。
司澄见张大郎尸首面相毫无异样,四肢也无发白泛紫痕迹,于是决定掀开白布细观:
“阴尸见光,外人回避。”
待几个伙计和牛老汉都离开大堂之后,司澄瞧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张叁,冲他点点头,这才掀开盖尸布。
身躯上下毫无损伤,连半点病样都无。
这场景似曾相识,司澄马上就想起了那李达,以为又是一个受画皮鬼所害之人。
但这时候,“日月鉴”忽然出现动静,古色镜面播放起了“幻灯片连续剧”。
张大郎,武泰三十五年生人,籍贯荆州宛城。
张家老大,底下一妹一弟。父残,凭母一人,家贫无所依。于是少年时为求生计,干过脚夫,当过佣人...
换了十来个行当,终于景宁三十三年淮河跑船时,私通那船老大妻室,气死船老大,然后赶忙捞了银钱,不顾妇人远走高飞回了宛城。
后来置办食铺,这才起家,越做越大。
娶妻足有八年,未得一子一女。
两日前,为刘记粮铺掌柜刘远和李家渔铺掌柜李睿明所约,往杨柳街秋水阁一聚,夜宿,至隔日入夜才醉酒提前一日而归。
归家后,因生意谈成,欣喜之下径直入了后院弟居之所,想告于弟弟张叁新生意之事,令弟掌管。
恍惚间,却发现妻似与弟私通欢好。
以为喝大,产生幻觉,便推门而进。
瞪眼却见弟房里一片狼藉,衣物满地。
那一块绣荷白肚兜,正明晃晃地挂于灯架上。
四目相视,妻素白身躯大汗淋漓,仰坐于案牍,弟正卖力。
于是张大郎心神剧创,当场嘴角流血,然后倒地口吐白沫,最后于四更时分,撒手人寰。
...
当日月鉴中“幻灯片”消逝,司澄回过神。
往后看了看张叁,司澄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展开,却是魔幻了点,真是万万没想到。
红泥湾河里坊响当当的张记食铺张大掌柜,竟是因妻弟龌龊之事,被活生生气死。
看前大半段时,还以为是撞见妻弟偷欢,被失手谋害的呢,没想到却是自己气死的,落得同那船老大一般的结果。
这便是一报还一报么?
圣人所言,皆无虚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