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吃过早饭,陈石给我送来了一张轮椅,我的脚指甲因为根部溃烂只好全部拔掉,等里面的脓血消除,再长出新的指甲,我才能下地走路。 他这张轮椅送得恰到好处,对他说了声谢谢,他说要带我去院子里逛逛,因着他的好意我也不好推辞,由他抱进轮椅里在小院里散步。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聊,等他推够了半个时辰,便把我送回了房间。 看着人离开,邬媚笑话道:“我还没见过那么话少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陌生人呢。”我只笑笑没回应,其实说来也不差,自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和他并不太熟悉。 “对了,刚才门房送来了两封信,您看看吧。”我接过信,一封是大哥送来的,另一封是牧瑾写的。大哥让我注意身体,还送了我一百两银钱,就存在我常用的钱庄里。 牧瑾跟我说了她离开的原因,说她办完这边的事情,立刻过来看我,让我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我给他们回信,顺便给玉衡也去了一份,那时被关在牢狱里,断了与她的书信,若再不给她写,我真怕她怒极追来这里。让邬媚把信送了出去,见时间还早我铺开宣纸在房里练字。 当我抬起头,收好笔墨,邬媚告诉我,陈将军已经在外面等多时了。我忙迎出门去,只见他席地而坐,不似初见时那般严谨拘束倒多了份随意潇洒。 “抱歉陈将军让您久等了。”他摆摆手说:“是我想看看你的字,不知可行?” 我挑了张最是工整的给他看,看完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摇头叹了口气,把纸递回给我说:“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他这反应让我觉得,他应有话还没说完。 下午他来找我下棋,依旧等在屋外,直到我午睡醒来。下完一局他还是摇头不语,在我又一次输给他后,他才开口:“棋,要下的杀伐果断,那才是下棋,那才叫痛快。” 于是整个下午他都在教我下棋,离开时他问我明天是否还要练字,若是练,可以去他的书房。 晚上陈石给我带了些零嘴,大多还是热的,我知他一番心意,可他这样一句话没有的干坐在我对面,我实在是受不了。 “额,你平时可有喜欢的书籍,我这无聊,你给我带几本吧。”我忍不住先开口说道。 “多是兵书,你可要看。” “不碍事,只是若看到不解之处,还望不吝赐教。” “好,我这就去找。” “不用麻烦,明天送来即可,现在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吧。” 终于把人送走了,我轻吁了一口气,就听见旁边传来咯咯的笑声。邬媚捂着嘴笑道:“我还真没见过这般不解风情的男子。” 听她这口气,我不禁莞尔,“那你说,哪样才叫风情?” 听完我这句话,她突然转变风格,轻挑眉梢,对我嫣然一笑,双臂地环住我的身体,柔弱无骨地倚在我怀里,素手抬起我的下巴,凑近嘴角浅浅一吻。 “不知这般,公子可还满意呀?”她吐气如兰的在我耳边低语。 “呵呵!”我忍不住好笑,想到她与我一般大的年纪,若非遭遇那些事情,该也是纯真美好的。“我的好姐姐,你那般聪颖,这几日里我们贴身相处,你又岂会不知我是女儿之身。” “那又如何?小姐待我甚好,就让奴家伺候您一辈子吧!”她这句言语里的深意,让我实在不敢多想。 第二天一早,他按时来报到了,我带了一本书出去,这次我们终于是有话可讲了。听他说着行军布阵的事情,语气里的兴奋与热情让我觉得,他是位天生驰骋疆场的将士。 他送我回来时,陈父已经坐在门口等我了。“我说怎么没等到蓝玉过来,逛了这么久,你们谈情说爱去了?” 我轻咳一声别过头,就看见陈石一张俊脸红得滴血,可他依旧正经回答:“我们只是去散步,父亲,孩儿这便去营地训练。” “这小子还会害羞啦。”听到陈父自言自语的内容,我真不好解释什么。 到了书房,书案上放着一张泛黄的信纸。“那是你父亲送于我的一份信,你若要练字就照他的字练吧。” 纸上写的一首诗:月永在,惜情义,世事是非提刀斩荆棘。单人影,夜鸦鸣,烽火狼烟起誓定西境。再度见君时,笑看九州平! 那样的豪情壮志,气盖山河,我提气运笔,他站在我身后,指点我如何顿笔转锋。我二人便在这书案前度过了一个早晨。 中午他留我一起吃饭,下午我们约了下棋,晚上陈石同样给我带了些小吃,另外还有一只玉兔灯笼。 他说路上看着新奇,便买来给我赏玩。我们坐着聊了几句,还是兵书上的内容,等他离开,邬媚问我,“公子不觉无聊?” “无聊也说不上,只是兴趣不弄罢了。” “那您还和他聊那么久。” “呵!总比他什么都不说,干坐着强吧。” “噗哧!这倒也是,不过公子,少将军这样追求您,您也不表个态。” 我听得一愣,“为何这么说?” “嗯,没有理由,只是我的感觉是这么告诉我的。” “别绕弯子了,你直说吧。” “单凭他一句话不讲还硬要留在这里,就不难知道,更别提他每天推你去散步,给买你吃食,还有这个小灯笼。” “那,若我不接受这份情意,该如何表态?” “公子,您不再考虑一下?” 我摇摇头,“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又不喜欢他,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您喜欢爰公子吧,当初在我家,只要和他一起,您的脸上几乎都挂着笑,感觉特别甜,就像您现在这样。” 我摸摸脸上不自觉扬起的笑容,默认了这事,“那公子便单独找个机会与少将军说明,要是公子觉得唐突,便在少将军对你示好的时候再拒绝吧。” “也好!” 晚上我想着暖烟,好像和邬媚说的一样,只要有他在,再难过的事也能过去,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然无恙了,心中满溢的思念与牵挂。 今早晨,陈石有事没来,让邬媚推我去散了会儿步,再去书房时,正好看见将军在练武。一杆银枪,在将军手中如游龙穿行,凛然如风,那通身的杀气,若临疆场,可敌万军。 等将军收枪站定,我才找回了呼吸。“阿玉来得早,不知我这枪舞得可还好。” “我这嘴巴笨,说不出什么好话,将军可确定要听?” “哈哈哈,说来听听,当年你爹看到时说我臭显摆这狗屁倒灶的破枪法,不知道他女儿嘴巴是不是比他还要厉害。” “按我说,若我军骑兵习得将军枪法,可踏平万里无疑。” “哈哈哈,若你爹还在,我二人一同踏至西境万里又有何难!来我与你说说当年我俩之事。”这一天早上,他说了很多,有夸父亲聪明的,有骂他天真的,最多的还是两人一同杀敌,相互扶持的事。 他说中午要吃烤羊,让我陪他喝酒,他说父亲欠他一顿好酒。他席地而坐,我就坐在轮椅上,他撕下一只羊腿给我,我也没在意形象与他大口喝酒吃肉,他笑着说,我只有喝酒的样子与他相似。酒至微醺,他又下场舞起了枪,笑说当年与我父亲一枪一刀,无人匹敌。 “父亲!你们……”一看到这场景,陈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来啦,去坐到阿玉旁边。”被他父亲推到我身边坐好,“当初我俩情同兄弟,陈石出生时,我便与他说好,祝你生个女娃娃图片给我当儿媳妇,若是生了男娃娃,他们便是异姓兄弟,如今他不在,我给你们做主,挑个好日子定下,可好啊。” 我虽喝了几杯,但也不至于醉,听完他说的话,我的酒彻底醒了。我为难的不知如何开口,昨天刚想着回绝诚实的好意,今天他父亲竟也说起这事。我心下思索,还是回绝掉的好。 “父亲您喝醉了,我先送你回房吧,什么事等你醒了再说。”陈石打破了这阵沉默,他扶着人起身,转头又对我说:“你在这等我,我安顿好父亲便来。” 他推我出了这院子,在我们走后没多久,院子角落的矮树丛里,钻出一只圆胖的小鹰。它扭了扭圆滚滚的身体,抖掉插在羽毛上的树叶,用它的小嘴梳理了下里层的绒毛,张开翅膀往一处雪山上飞去。 他一路无话把我送到门口,正奇怪他为何不把我推进门去。忽然手里多了一条串着萤石的项链,“之前父亲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个是我今天比试赢来的,送给你。” 看到这串东西,我心中一突,想着必须赶紧把心意与他说明,可是一转头,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啧,不行,一会儿要找他好好谈谈,把这东西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