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叔的死亡随着葬礼告终。 一个人的死亡,只有爱的最深的人才最痛苦,恢复得最慢。 喻姨和喻泽瑾为了喻叔公司的事没急着出国,似乎有留下来的打算。毕竟不小的公司不能落到外人手里,亲亲儿子当然得继承父亲遗产。而喻姨为这事不停地找朋友,找律师,找公司高层,多处奔波,为儿子打江山。 反观喻泽瑾对此事并没有太多热心,在家里无所事事,无聊了就出门逛逛。他才刚满20岁,国外的学业还没完成,大把的时光还没挥霍,他可不想被钱束缚住。 顾霖没有多做停留,嚷着工作多,葬礼后就马不停蹄地离开,坚守工作岗位。杨母还没那么快从喻叔的死里走出来,时不时地叹气恍惚。而顾蕴言天天没日没夜地睡觉,像睡美人似的,真有可能一睡不起与世长辞。 杨母着实看不下去,竟然把喻泽瑾叫到家里。 “小喻啊,你能不能带你姐出去逛逛,她整天睡下去我怕睡出病来。” 喻泽瑾点头:“没问题。” 杨母不好意思道:“蕴言这丫头脾气不太好,多担待点。” “放心吧,杨阿姨。” 喻泽瑾进了房间,房间不大,东西也少,作为女人的闺房没有过多的装饰品,不算整齐也不乱,显得有点清冷。 只见床中间高高鼓起,有节奏的跳动着。 他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没了被子的遮掩,顾蕴言整个人露出来,侧着身子,安详地沉睡。 她此刻的睡颜没有清醒时的防备和刻意,柔和不少。喻泽瑾勾起嘴角,看了一会儿,见她还没有醒来的痕迹,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小小的,苍白的脸。很滑很冰冷,像她的人一样。 他用力一掐,快速缩回手。忐忑地等着好戏。 “谁啊?!”被掐疼的人大喊一声,揉着那处。 眼看着又要睡过去,喻泽瑾再次下了狠手。 顾蕴言一骨碌坐起来,大骂道:“有病啊!” 她以为是在梦中,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是他。 “该起床了。”喻泽瑾顺势坐在床上。 “你进我房间干嘛。”顾蕴言冷着一张脸。 喻泽瑾:“叫你起床。” 顾蕴言:“……” 喻泽瑾:“快点。” 顾蕴言不耐道:“做什么?” “出门玩。” “……” 顾蕴言最终经不住喻泽瑾的软磨硬泡,拖着身子起床出门。 两人去了A市有名的旅游景点,离他们小区也就几站地铁。 他们到了古色古香的小镇里,漫无目的地逛着,顾蕴言话太少,一直很沉默。 “蕴言姐。”他突然喊道。 顾蕴言看看他,又转过头。 “我记得小时候也是这么叫你的。” “以前天天粘着你,和你弟一起追着你要你带我们一起玩。你嫌弃我们两个小屁孩,天天摆个臭脸,不搭理我们。可是每当我爸出现时,你拉着我的手,笑着带我们出去。” 喻泽瑾和她并排走着,眼睛平视前方,声音悠远。 顾蕴言没有打断他,耐心地听他诉说以前的事。 “十岁那年,他们离婚,我妈带着我出国了,我不想出国,因为你们还在这里,我舍不得我爸,舍不得小霖哥,杨阿姨,我也舍不得你。但我妈很难过,眼睛快哭瞎了,最后我跟着她出国了。” 喻泽瑾又谈了他们在国外的生活,怎么艰难,有怎样度过难关。 顾蕴言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他对别人说话。 “蕴言姐。” 她没回答。 “言言?” 顾蕴言一怔,侧头看向他。 “那我以后也叫你言言。”他慧黠地笑着,忽然笑容变得很温柔。 顾蕴言吞下到嘴边的话,没理他,快速向前走。 “言言。”喻泽瑾叫了一路。 顾蕴言脸色铁青,眉头挤在一起,胸口快当地起伏:“你是不是觉得戏弄我很好玩?” 喻泽瑾迷惑,“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你。” 顾蕴言忽然像漏了气的气球,疾速地瘪下去,无力地说:“别一个劲叫我名字,很吵。” 喻泽瑾:“哦。” 等到正午,炎热的阳光罩在头顶,炙烤着大地。 不仅热,肚子也咕咕地乱叫。他们就近在一家餐馆吃饭。 两人面对面吃着,顾蕴言从头到尾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和她说话,她也没兴趣聊。喻泽瑾似乎也懒得自言自语,吃饭时沉默下去。 下午路边多了树荫,偶有风吹来,热气削减不少。 顾蕴言瞥着他的侧脸,他很高,足足高了她一个头,所以她斜着眼珠不行,还得往上翻。喻泽瑾继承他爸妈的优势,长得俊朗阳光,头发稍微有点长,快盖住他的眼睛。现在他的嘴是嘟着的,挺像猪鼻子的,肉嘟嘟的。顾蕴言觉得好笑,绷着的脸放松下来,嘴向上弯,眼睛也弯弯的。 “别斜眼瞪我。”喻泽瑾竖眼瞪她,似乎在模仿她。 “谁瞪你。”她转过头看前方的风景。 “你刚刚笑什么。” “笑你像只猪。” 喻泽瑾被气的不想理她。 “你这人脾气真的很差。欠揍。”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爱理不理,漠不关心,沉浸自己的世界里。脾气大,爱发火。” “你谈过恋爱吗,有过男人吗?” “没人会受的了你吧。” 顾蕴言冷笑一声,有点歇斯底里:“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别再来烦我。我不值得你们对我关心,同情。最好都别来烦我,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幸亏周围没什么人。 她大步往前走,步步生风。 喻泽瑾看她的背影,轻笑一声。 他追上去,按住她的肩膀,顾蕴言拼命地挣扎,可她一个女人,瘦弱的女人哪里抵得过他。 “放开!” “这么容易就生气了?”他弯下身轻笑一声,凑近她的脸,热气扑在她的耳边。 “对不起,言言。我开玩笑的。” 顾蕴言觉得精疲力尽,也不挣扎了,直挺挺地站着。 喻泽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汗珠,还有脖子上的,动作轻柔地像风一样。“还热吗,言言。”他一边问一边擦。 顾蕴言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反应,不过她感到他指尖经过的地方全部在燃烧,他在她耳畔低吟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心脏。 冰凉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她战栗似的抖了一下,像从梦游中清醒的人,转身推开他。 顾蕴言没有胆量直视他的眼睛,没有胆量问他为什么这么对她。她现在只想逃离,逃离他。 顾蕴言将想法付诸行动,看也没看他,一路向前奔跑,仿佛后面是洪水猛兽,再不逃她便落入陷井等待宰杀。 斑驳的光影洒落在前方逃跑的女人身上,明明暗暗,一会儿在光里,一会儿融于黑暗中。喻泽瑾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目光变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