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霍格沃茨的邓教授一谈,黛玉心境便不同往日,待要将心腹话儿与小青叙言,却赶上她冬眠后蜕皮,无心俗事,不免心中恹恹,进食也比往日少了。 因此,当一瓶玫瑰色的魔药摆在她面前时,黛玉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了。 “怎么又烦劳你了,里德尔。你本来课业就忙,还要来我这里开小灶,这时又是做魔药,可不是占了你休息时间吗?” “哦,那没什么,我的林,为您这样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私下里,汤姆·里德尔总是不喜欢用尊称来称呼他的师父,仿佛刻意标榜这种特别的亲近。 不知是忘了使用荣光药剂还是其他的原因,他眼下的青黑异常明显,他一双干枯的手支着颐,又揉了揉太阳穴,黑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实则狡黠地扫着黛玉一举一动。他早知邓布利多老谋深算,要黛玉逐他出门有的是手段,若是这个东方女师父,一不小心上了这个老家伙的套,自己就如入宝山空手而还了。 黛玉不察他心思,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忍不住脸一红,一甩手帕,说道:“这又是做什么,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没半点规矩,好的不学坏的学,怪道邓教授说你不是正经人!” 汤姆·里德尔就等她放出口风,听得邓布利多果然不说好话,不免咬碎银牙,脸上早换了一份哀戚的神情,低声说道:“他一向不喜欢我。” “也不怪他这样,不算是学院之分,你做的那些确也不对。”黛玉一听他这般辩解,红了面皮,立即从包罗万象袋中甩出了那本冒着黑气的书,纤指一动,这本书便变了形态,封皮脱落,露出一行烫金的字来,不由得声色俱厉:“东西魔法,本就没有分别。西方有这劳什子,东方也有采补、借寿的邪术,皆为禁术,最是损人不益己,且不说你不悟正道,这种玩意你修来何用?” “师父。那可不像你说那样的。黑魔法的学习,在斯莱特林本来就不是一件稀奇事,我不少斯莱特林的同学都是黑巫师的后裔,他们时常将家中的黑魔法书籍带到学校里来,练习这些杀伤力极高魔法。我本来孑然无依,多受欺凌,若不多方找寻渠道,加以修习,只怕在霍格沃茨难以保全自己。” 里德尔长于演说,知道女人心软,言说时状若无意地将宽大的袖子落下,露出手肘上斑驳各异的魔法伤痕,看得黛玉心惊胆战,赶忙转过脸去。 寄人篱下,孤苦无依,这般说辞本不高明,却字字打在黛玉心坎。她脸上稍柔,宽慰道:“怪道青姐和我说你是个孤儿,怪可怜见的。但饶是如此,你也断不能去学那样的法术。如你所说,黑魔法与你日常所学并无区别,然人心驱异,不是你所能强为的,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到那时,只怕惹出事端,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汤姆·里德尔枭雄一般的人物,心里深不以为然,却还是妆出一副虔诚向道的模样,君子可欺以方,黛玉心中同情,眼波流转,低声说道:“你若怕被人欺侮,大可向我提及,我自有法宝相赠,何须铤而走险呢。” 汤姆眼馋东方奇物已久,只见黛玉一双玉手如花瓣一般徐徐展开,轻叹一声,露出掌心一张手帕,鹅黄颜色,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不免失望,溢于颜色。 “这是万象乾坤帕。你那些斯莱特林同学如若欺侮于你,你只需将此帕覆面,自可隐过行迹,不同于你们隐身咒,这是半点气息也没有的,等你日后学了撒豆成兵的把戏,声东击西也用不着这个。” 汤姆含糊点了点头,颜色感动,沙哑了声音抓住黛玉的袖子,含情脉脉地望了过去,正要吐露感激之言,黛玉心尖一颤,甩脱袖子背过脸去,倒让他的一番好演技落了空。 斯莱特林的级长大人心中一阵不甘,却碍于对面东方女子的强大而伏下身去,正欲想出些甜言蜜语来把修习黑魔法的事彻底糊弄过去,却听得女子声音犹豫着轻声问道:“你看的那本邪书,上面写的‘魂器’可是可储存人灵魂?” “当然。”黛玉温柔,做徒弟的一听她提及魂器,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看师父脸上并无愠色,倒是带着些小女儿的娇羞,立刻胆子就大了起来,把自己从斯格拉霍恩教授那里听到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呈了上来,却再料不到黛玉魂游天外,心中却又是被旧事勾起了心魔。 绛珠仙子初历人形,便下凡与神瑛侍者共历尘缘,此番际遇虽泪多笑少,早铭感五内,缠绵不尽,小青当年修炼,是先修的术,再修的心,如今虽是教了黛玉法术,却选了这般靠近红尘之地清修,倒惹得她心中感怀,情魔未尽。黛玉阅尽徒儿所持□□,唯“魂器”一说甚是不解,苦思片刻,竟又想起宝玉当年含于口中的“通灵宝玉”来,心中暗道此玉莫非也是暗存神瑛魂魄之物,只是不知宝钗当时之金锁,可是一般?又思及魂器殊恶,那玉却是天地灵气,几次救宝玉与他人于危难,思前想后,不得清静,反而惹得桃腮带赤,双眼生漪,纵使见过不少斯莱特林世家小姐的里德尔也忍不住一时恍神。 “魂器,需要强大的魔法,就是分裂灵魂,只要灵魂分裂开来,用咒语封印,那便可以让你的生命在器物上得到永生。” 说到自己心中所想,年轻的野心家还藏不住兴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欲望尽数吐露。然而这种奇怪的永生方式对与幻海情天同生同灭的绛珠仙子而言简直不值一哂。黛玉绣眉一蹙,低声问道:“你们西方修士竟不能增延天年,与日月同寿?” “当然不能,即使是再高深的魔法也不能避免衰老,逃离死亡,生老病死是一个人类所必经的过程······”不假思索地,汤姆·里德尔将素昔最是讨厌的邓布利多所说脱口而出,脑海中却如电光火石一般掠过黛玉之问,骤然的惊喜立即撞上了他的心头,“林,我的师父,您是说······东方的巫师,可以通过学习魔法永生?” 黛玉迟疑着点了点头,却一把被徒弟抓住了双臂,激动问道:“生而为人,东方巫师竟可以超越生死?” “说话便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没得惹人口舌!”黛玉被男子特有的力道拉得脱力,忍不住使了一个空手诀,脸涨得通红,啐了一口。 汤姆才如梦初醒,自惭孟浪,白玉一般的脸上也上了颜色,第一次在一个人前讷讷退了下去,却被一双柔软的手一拉,长袖落处,却是一个明时穿花蝴蝶绣墩,汤姆只觉得落处柔软,方知垫了坐垫。 “谁和你说过我是血肉之躯了?”黛玉一思及此事,不免有些伤怀,“我与青姐自来西方,到如今也有数百岁月了,常年清修,若不是还能偶尔到附近乡镇看看风土人情,到底终无意趣。人生苦短,正因此,悲欢离合,方显珍贵。若是人人长生不老,人世种种也就显得寻常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潜心研究这‘魂器’,该不会是魔怔了,小小年纪就想着长生吧?” “永生有何不好?”被内心颇为崇敬的人否定,里德尔脸上红晕更盛,一排碎玉咬紧,解释说道:“有多少巫师穷尽毕生去追求强大的力量,然而生命的限制却让他们不得不半途而废,可奇怪的是,他们却从来也不肯耗费精力去寻找永生的奥义。每一个霍格沃茨三年级的优秀学生都可以拥有一个时间转换器,但这种时间转换的规律却被禁锢在封印之后。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强大的力量?无论是什么,功名利禄也好,王权富贵也罢,就是成了这普天下的霸主,千秋万代都未必是一件好事,居庙堂之高,自然高处不胜寒,人人皆敬你畏你,而无人与你肺腑言,这种日子过一天两天尚且痛苦,何况数年,数百年,上千年?” 黛玉冷笑一声,伸手拂过雕花手炉的炉灰,看汤姆眼中不耐,心里一阵嗟叹,看他眉眼清秀,聪明机灵,却也对功名利禄如此执着,毕竟不是同道中人,既然师徒一场,未免日后警醒于他。 里德尔心中却不做此想法,他深知黛玉一向纵容自己,却心思清明,自己的野心只怕早就落入她眼中,看她的态度,似乎对黑魔法深痛恶绝,又对自己一直充满兴趣的永生视若无物,震惊之余又不免万般遗憾。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宛若雷鸣,震得整座小楼都嗡嗡作响,过不了多时,玲珑的小门就轰然倒地,露出了一节碧青的蛇尾来。 “什么东西?”一向自负的斯莱特林级长适才被师父否定,心中正郁郁,此时惊变陡生,抢先站出,魔杖杖头发出一个“速速禁锢”与“钻心剜骨”,却一下被有力的蛇尾扫到,连同花梨木家具一起重重撞击到墙上。 “汤姆留神!此乃青姑!” 黛玉与小青同居多时,自然知道多半是她着了道法现了原形,于是拂袖而起,袖子一长,一下子将那数丈的蛇身尽数裹住,拉进屋内,只见得碧青蛇鳞开裂,汗水涔涔不止。 汤姆·里德尔就算是少年老成,胆识过人,但青白二蛇的原形就是许仙也承受不住,被小青这张着的血盆大口与血淋淋的身躯一刺激,斯莱特林最有前途的级长也一下子昏了过去,扑通一下撞到了地上。 黛玉毕竟心疼徒儿,忙将被小青波及的纸雕的家具从地上拾起,纤手一抖,薄薄一张纸片重又变成罗汉床,也顾不得礼节,半扶半抱就将里德尔放在床上,轻轻掐起他人中来。 “哼,这小子也太不争气了些!” 小青虽然只是蛇形,气息稍定后依靠在书架上,张口就出人言。 “汤姆毕竟是肉体凡胎,可经不得你这般咋咋呼呼,倒是你,如何招惹了什么厉害人物,原形都现了出来,还将自己给伤成了这等模样。” 黛玉自来西方后炼药不辍,无一日荒废,此刻一边嗔怪,可巧袖中荷包中尚存清心雨露丹几丸,忙取出来一粒送入小青蛇吻,一粒喂进汤姆口中,又将茶水渡了过去,过了半晌,小青元气回复了不少,汤姆也悠悠醒转,吐出一口气来。 “这就是小青姑娘的阿尼马格斯吗?” 还有些没缓过来的斯莱特林级长满怀羡慕地看着光泽可鉴的蛇身,全然不是刚才虚弱的模样,“可真有斯莱特林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