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就是那血溅之色,在恐惧中产生绝望,在绝望中流露出悲伤...... 母亲看见我,早已没了主意,她只是喃喃地说道:“哦,言言,你哥要是出事了,你爸爸非跟我拼命不可,” 李阿姨已经上来安慰我母亲来了,她说道:“是啊,老尤知道了,真能做出过火的事儿,咱们先缓缓告诉他,想想怎么跟他说。” 我在大家的议论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放假,我哥和我们班同学李涵瞎溜达,可能是听到了刘涛说的,那个职工学校进了一批显像管,他们就跑到那里了,正赶上张志军带着联防队也巡逻到那里,也许是心虚,他们的神色有些慌张,被张志军他们拦了下来,结果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还把张志军打伤了,但是,他们终究不是张志军他们的对手,两人很快就被联防队带走了。 张志军事后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小兔崽子,下手真狠,要不是他个儿小,老子又差点折他手里,我他吗的饶不了他。” 崔孝贞小心翼翼地说道:“张叔叔,您伤的不重,就赶紧让他们放了尤春华和李涵吧。” 张志军则狡黠地看着她说道:“上次为了你,他差点儿打死我,还搞臭我,这回,我非得往死里整他不可。” 崔孝贞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是没说什么嘛,上次你们队长问的时候,我也没说啊。” 张志军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忿忿地说道:“可是,他把我脑袋开了,缝了好几针,这仇我得报。” 刘涛曾说的张志军和我哥结过梁子,就是指那天崔孝贞在下夜班的路上,张志军则不怀好意地跟了上去,结果,正好被我哥看见了,我哥不由分说,抄起一块砖头,向他脑袋砸去,张志军的头立刻血流如注,不过好像没有伤及要害,他就缝了几针,也许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光彩,因为,好多人都听到了当时有人喊:“有流氓!抓流氓!”的声音,张志军对自己受伤也不敢太多指责我哥和大声声张,只是说自己碰的,在事后街道和队长的调查中,崔孝贞以没看清楚为由,没有说出张志军的名字,但是,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张志军也不好说什么,但我估计他一定怀恨在心。 然而,我哥却有些欣然,他安慰着吓得惊魂不定的崔孝贞道:“哎,崔孝贞,以后你尽可以放心地上夜班了,没有人敢再劫你了。”是的,经我哥这么半夜拿砖头砸流氓的事儿嚷嚷开了,还真没有人敢劫崔孝贞了,那时附近的女职工也敢下夜班回家了,崔孝贞特别地感谢我哥,我哥还被街道口头表扬了一下。 可是,这次却是张志军把我哥和李涵直接抓到了派出所,还因为是偷窃,而且目前为止,我们谁也无法跟他们联系。 刘涛通过自己的关系帮着我们打听了,可是,他却带来了坏消息,刘涛对前来询问的李涵的家长和我们说道:“我的一个哥儿们说,那个年纪大不怎么说话,就说随便看看,可是那个年纪小的说他们听说这里有显像管,想着弄点儿攒电视机挣点钱。” 李涵的父亲不解地问道:“那怎么打起来了呢?” 刘涛说道:“唉,抓人的时候肯定有肢体冲突啊,谁那么老实地被抓啊,尤其那个大一点儿,出手特别的狠,特别是对张志军,都抄铁棍了。”他说的那个年纪小的就是李涵,年纪大的是我哥。母亲着急地问道:“那到底要怎么处理啊?什么时候能让他们出来啊?” 刘涛有些忧虑地说道:“一个是他们要核算一下那些被盗财产的价值,一个是要看伤者的情况,伤到什么程度,好给他们定罪。” 母亲不解地说了一句:“生子也没说他们偷东西啊。” 崔孝贞连忙说道:“那个张志军伤的一点儿都不重,我知道的。” 刘涛看了她们一眼,说道:“可是,李涵说了,他们确实像弄显像管自己攒电视机,而且那个张志军他现在住在医院里不出来,他医院里也有人,他妹妹不是也在那个医院里吗?伤到什么程度还不是他说了算啊?住时间的越长,说明伤得越重啊。”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赶紧让他出院啊,这不是装病吗?” 崔孝贞叹了口气,说道:“他不肯出院,还说,正好借这个机会多休息休息呢,反正是工伤,歇多长时间都不扣钱。” 李涵的父亲着急地问道:“怎么才能让他出院啊?” 母亲说道:“是啊,我们给他点儿钱吧,给他陪个不是。” 刘涛忽然用异样的目光瞟了一眼崔孝贞,又看了看我,说道:“他和他们家都不缺钱,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他一定没憋什么好水儿。”随后,他不无忧虑地说道:“他们在里面呆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妙啊。” 随着我哥迟迟不能出来,母亲终于承受不了压力,将此事告诉了爸爸,爸爸火速赶来了,但他没有住在我们这边,而在车站附近租了个宾馆。果然,他和母亲剧烈地争吵起来,父亲大骂道:“陈茹兰,我知道,你就是要存心害死我的儿子,你压根就没认过他,最毒莫过妇人心。”母亲略感委屈地说道:“我不认春生?我不认他,我就不会顺着他的名字给华子起名□□华了,尤其这六七年,你也就逢年过节来这几天,剩下的时间都是我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学习,开家长会,都是我管,特别是春生,我都让言言和华子视他为大哥,我也顾及你的感受,特别注意管他的方式,你应该是感觉得到的,你别冤枉我。” 爸爸指着母亲,气愤地说道:“可是,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他居然被关进了派出所?” 母亲匪夷所思地说道:“我怎么料到他会偷--,他,他会做出这种事?” 爸爸气哼哼地说道:“还不是你嫌他吃白饭了,那孩子心事可重了。” 母亲还在争辩道:“我从没嫌他吃白饭,是你总叨叨说每次回来,车票花多少钱,请假扣多少钱,太不划算了。” 爸爸语气坚定地说道:“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跟你过了。” 母亲最害怕听的就是这句话,她难过地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楼下李阿姨和崔叔叔也都赶过来劝架了。 李阿姨在安慰着母亲道:“老尤这是说的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崔叔叔叹了口气,说道:“庆林,你远在外地,我也是后调来的,咱俩虽是这家里的主心骨,可是,在这儿认识的人有限,无从下手,而且,这事儿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咱们是一点招儿都没有啊。” 崔叔叔忽然好心提醒道:“庆林啊,你还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孩子的事儿别让你那边的单位知道了,这要影响你的工作,特别是如果那边要有心提拔你,可就耽误了,而且孩子要是没事儿出来了,以后这孩子的生活还要靠你的呀,你得从长计议啊。” 爸爸想了想,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他说道:“老崔,还是你想得远,那我还是先回去上班了。” 临走前,母亲为他准备了火车上的吃的,爸爸看她都不看她,母亲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想再和我说些什么吗?”爸爸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除了我的孩子。”然后,他看着我说道:“小言,留下,其余的人可以走了。”母亲领着弟弟悻悻地走了。 我忽然发现,爸爸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皱纹,深深地刻在眼角旁,嘴角边,曾永远都是精神振奋的他,此刻却是如此的萎靡不振,他无力地说道:“小言啊,爸爸以前做了些糟糕的事,所以现在变得如此糟糕,你哥哥有些怨我啊。” 我不知所措地听着,爸爸看着我似是而非的神情,竟呈半跪状抓住我的手说道:“小言,爸爸对不起你哥哥,可是,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他曾说过,他就有一个亲人,就是他那妙不可言的妹妹,也就是你啊,所以,你无论如何要救你的哥哥啊。” 我知道爸爸说的,每当我哥哥生气、难过的时候,一看到我,他就会发自内心地叫说一声:“妙不可言。”以显示他会些成语,我尽管会不屑地笑话他一下外,却更多地是感受到了他对我的怜爱,我情真意切地说道:“爸,我知道我哥最疼我了,我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救他的,可是,我们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爸爸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谁让他摊上这种事了,听天由命吧,不过,小言,我也看出了,你心里也非常看重你哥哥的,这,我还好受些。”突然他流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说实在的,爸爸常年不在身边,我对爸爸感情远没有母亲的深,尽管母亲时常地打骂我,但是,此时的感同身受,让我也跟着流下了眼泪,也许感到了无能为力,也许离火车开车的时间近了,爸爸起身拿起行李,可是,他好像苍老得都有些头重脚轻了,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摇晃着走向门口,我连忙伸手要帮他拿行李,爸爸往后闪了一下,说道:“哦,不用,我自己拿。” 我说道:“爸,我给您送到车站。” 爸爸固执地摇摇头,说道:“不,我不要你送,我要一个人走,我不想再有分别的场面。哦,再说这儿离车站也近。”他略微停了一下,嘱咐道:“小言,帮妈妈多干些活儿,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然后,他无所顾忌地当着我面擦了擦泪水,抬眼看着我,长吁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小言,我要走了,哥哥的事,爸爸也不指望妈妈什么了,爸爸全指望你了,你要定期给爸爸打电话啊,无论什么结果,都要如实告诉我。” 我无以安慰,只有默默地点了点头,思绪万千地看着爸爸悲伤和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神情和那他满眼的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