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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姈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晚风吹过来她是不是最近心事太多想得太多了?她与他这几日朝夕相处,生出几分异样的情愫也是正常的吧?是人总会有感情的,但是她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    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池碧液,岸上玉簪凤仙花开得正好,柳叶依依低垂掠过镜面,碧水之上一个精致的朱漆凤檐阁楼伫立在中央。    “你且先住在这,有短缺的东西找老钟。”云息放下她的手,淡淡说道,说完便离开了。    留下谢姈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这边请。”忽然花丛里钻出来一个婢女,方才走得匆忙也未能注意到她,桃色的衣裳配着翠色的珠玉,轻巧的步伐恍若无声,相貌平平,若是不多看两眼,放入人群中也约莫不太记得她的面容。  谢姈跟着婢女来到了阁楼前,只见进门的门扉上雕刻着一只盘旋而上的凤凰,其姿态如迎风展翅而一跃九层重霄般涅槃重生,极致的美丽和高贵。    “这凤凰很美。”谢姈抚摸着门扉上雕刻的纹路,喃喃念道,“不知是何人?”    “奴婢不知,奴婢在来之前便有了这座小楼了。”婢女一板一眼地回答着。    “对了,还没有问你名字?”谢姈转过身看着婢女询问道。    “奴婢小环。”婢女面无表情地答道,似乎说的事情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记下了。”谢姈颔首。    “小姐这边请。”婢女领着谢姈往阁楼内走去,阁楼内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家具,正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红色珊瑚礁,顶部是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除此之外周围环绕一圈也是近石头大小色泽均匀的夜明珠。    随处可见的紫檀木桌椅屏风福禄挂饰更是突出了此处的寸土寸金。    “这是你家殿下住过的地方?”谢姈望着如此奢华的地方硬生生地忍住了想痛斥万恶的纨绔子弟的冲动。    “奴婢不知。”    看来是问什么都不会说了……谢姈沉默地跟着这个婢女进了一间厢房,厢房内一如外面轻纱曼帐,不知名的薰香袅绕充斥着整个室内,刺绣的屏风上是一幅仕女图,女子身段曼妙而舞姿轻盈,一缕红绸缠绕在手臂上,随着舞步轻扬起一抹耀眼的红色,只是面容看得有几分模糊,从布料的磨损来看应该有些年头了。    “小姐今晚就歇息与此,有事吩咐小环即可。”婢女恭敬地鞠了一躬,关上门退下了。    谢姈看着案桌上夜光杯,又看看了鎏金镂空的香炉,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谢家。然而四周寂静无声,除了她谁也不在,倏地,那种铺天盖地的失落感涌上她心头,时刻提醒着她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她打开窗,看着外面那颗约莫两层楼高的梧桐树,粗壮的枝干,参天的树冠,茂盛得恍若能遮挡日月光芒。    远远地有琴声借着风传来。    前奏悠长而缱绻,如同似在相思却又无力相见。光是听着便徒添不少惆怅。    她尝试脱掉鞋子,利落地从窗户口翻出身,稳稳地攀住一根最靠近的枝桠,也亏得这树年岁悠远枝桠粗壮还经得起她折腾,细细碎碎的一阵枝桠摇晃,她环抱着躯干徐徐地往下滑落,一时间抖下了不少树叶满地狼藉。    “对不住啊。”谢姈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这些被自己折腾下来的枝叶,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已近深秋,池面上荷叶衰败,枯黄的茎根如霜后的植被七歪八斜地躺着。    满眼皆是萧瑟之色。    谢姈隔着莲池远远便看见一人席地而坐,手下是一把焦尾琴,身形消瘦。    待她走近了,抚琴人的琴声千回百转,如泣如诉般撩动人心,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在不安地涌动,进一步地扩大成无休止的深渊一般诱人深入。    谢姈就站在柳树下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姑娘觉得此音如何?”抚琴人背对着谢姈开口道,声音略显苍老却不失力气。    “琴音甚美,只是悲了些。”谢姈折下一片柳叶,翠绿的叶子的边缘隐隐有些泛黄,到底是深秋,也太过悲凉。    “悲?小姑娘年纪轻轻倒也知道何为悲?”抚琴人轻笑一声。    “凄惨孤寂,茕茕孑立,有点像……秋天离群的大雁。“谢姈瞧见天际飞过的雁群,远远地有一只落在后面,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离群的大雁?”抚琴人低低地念道,“倒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形容。”    见对方并没有责备的意思,谢姈为自己的不学无术小小地汗颜了一下,品琴这么高尚的行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通常也就能够囫囵听个大概,你让她说些什么还是放过她吧……    “小姑娘过来喝一杯吗?”抚琴人询问道。    “好啊。”谢姈正愁不知道如何跟此人搭话,一听到邀约利索地就往上走了几步,走至那人跟前,谢姈才看清这张脸。    风姿秀雅,眉眼如星,如果不算上那道划在脸上的疤痕的话,这绝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皮囊。    “被吓到了?”抚琴人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疤痕,露出一丝苦笑。    “没有疤痕怎么证明打过天下。”谢姈脑海里倏地闪过这句话,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抚琴的人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之后竟意料之外地笑了一下,“小姑娘你说的话有点意思。”    谢姈听着他说的这句话……姑且可以算做是夸奖?    要说起这句话还是在校场的时候,父亲训练萧霖祺时说的一句话。那时萧霖祺身子骨并不算太好,训练起来经常鼻青脸肿,更有时候与人真刀真枪地打起来,差点破相。那时候,她觉得父亲训练得太过严苛,但是父亲却一直坚持着说,伤疤才是男人的证明。    “家父说的……”谢姈摸了摸鼻子,有点腼腆的说道。    “小姑娘,过来尝尝这个杏花酒。”抚琴的人举起手里一个酒袋示意道。    看着就一个酒袋,谢姈爽快地从衣袖里掏出了两个夜光杯,麻溜地摆在了酒袋旁边,笑道,“美酒配夜光杯。”    抚琴人笑了笑,“这可是祁连山的老玉。”    他手指轻扬起,行云流水般将酒袋里的清酒滑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倒入杯盏中,翡翠的夜光杯漾开晶莹剔透的液体,在呼吸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如同清晨沾着晨露的杏花如娇羞地开着,而风将这一缕缕的花香掬在一起酿下,更添清雅。    “给。”    谢姈接过杯盏,看着杯中倒映出自己的脸,竟有些出神。    “不合口味?”抚琴的人抿了一口清酒问道。    “不是,”谢姈摇了摇头,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清润的口感从舌尖开始酥酥麻麻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像是一簇小火苗倏地燃烧成熊熊火焰将整个人团团包裹住燃烧殆尽。    “很好喝。”谢姈捧着杯盏,满足地眯着眼,感受着清酒灼烧着喉咙从舌尖一直流淌而下充斥着整个五脏六腑的快感。    酒肉穿肠过,顿时全身舒坦清爽不少。    “你说你脸上怎么会有一道疤啊?明明挺好看的,谁这么过分。”谢姈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    被提及脸上的疤痕,抚琴人并没有一丝不悦,只是神色倏地沉静下来,缓缓道,“是以前心悦的人。”    “心悦的人?”谢姈怕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喃喃问了一遍。    “是啊,我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抚琴人喝了一口酒,“说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然后她拒绝你了?”谢姈声音轻柔缓慢已然染上了些许醉意。    “嗯。”抚琴人苦笑了一下,“说是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你这不是棒打鸳鸯吗?”谢姈强撑起头看了一眼抚琴人,“人家两情相悦,这不……挺好吗?”    “可是那个人如果带给不了她幸福呢?”抚琴人亦回望着谢姈,表情苦涩。    “你……”谢姈皱着眉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是拼命努力地组织着自己有些打结的舌头,“人……难道不是只要在喜欢的人身边就会变得幸福吗?”    抚琴人愣了愣,片刻后,目光变得悠远而意味深长,嘴角微弯,“我倒是不如你想得透彻。”    “透彻……”话音还没说完,谢姈一头便直直地往下栽了下去。    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下落的身体,轻轻一勾,便抱了起来。    “云息你回来了。”抚琴人头也没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父皇。”云息抱着谢姈清冷地回道。    “何时回的?”    “两个时辰前。”云息瞥了一眼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甜的女孩,顿了顿说道,”她初来乍到不懂分寸……”    “朕倒觉得有意思得很,过两日带进宫给朕看看,也好解解闷。”    “是,父皇。”云息颔首道。    目送那人携琴远去,云息只觉胸口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原本先处理完堆积在府邸的一些公事再邀她用膳,进了房门只见窗门大开,人不见踪影,四处搜寻了一波才发现竟然跟云漠的君主在池边喝酒?还醉成这个样子……    云息轻叹了一声,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视线在她的眉眼间流连许久,还是睡着了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素日里到底是无法无天惯了。    一路抱至阁楼,进门便看到婢女跪在门口,全身匍匐在地上,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倒是个知罪的。  “下去领罚。”云息淡淡吩咐一声,那婢女便极快地退了下去。    将谢姈放置在床榻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哼哼唧唧地搂住他的胳膊就是不肯撒手,像是感触到了某个合适的温暖源,拼命地往他怀里拱着。    云息有些苦笑不得地看着她无意识的幼稚举动,怎么还像个孩子……    谢姈无意识地从手臂慢慢下滑,又感觉到温暖逐渐远去一般,摩挲着抓紧了云息手,十指相交,稳稳地攥在手心里,还忍不住摸了摸。    “醉猫。”云息指尖轻轻滑过谢姈的鼻尖。    微微感到一丝痒意的谢姈摇了摇头,手猛地往里一拉,云息猝不及防间就被拉上了床塌,一抬头便是对方温热的呼吸,清浅的气息平稳如春日的溪流缓缓在流淌。    太过亲密的距离,几乎再微微一抬头,就能亲上。    浅桃色的唇带一丝浅浅的着杏花香气,清酒的醉意通过呼吸仿佛能传染开来熏红了脸颊。    还真是好闻。    云息嘴角微弯,脸微微一低。    “唔……”谢姈轻轻低哼了一声。    “好梦,我的小姑娘。”云息声音如夜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