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云华抽回被擒住的手,扭转头呵斥道。 却见身后是个比她年长几岁的俊秀少年,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却丝毫叫人生不出恶感,只觉桀骜不羁。 云华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竟敢毫不避讳地直视她,顿时又羞又恼。 陆锦焱却笑意不减,不疾不徐地弹了弹大袖:“我是何人?嗯……勉强算是你的师兄吧。” 手腕上的余温迟迟不散,云华又不自在地大喝道:“你可知本宫是谁?” 对方痞里痞气地耸了耸肩,将一个竹篮子搁在了案上:“太傅叫我来给新学子送饭,却没告诉我两位的身份,瞧这样子貌似大有来头?” 他说完还夸张地倒吸一口气,以此来逗弄云华,真是个不怕死的。 沈绮仙冷眼看着,恰逢陆锦焱朝她看过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艳。又歪头打量云华,半响搓着下巴喃喃道:“两个小姑娘挺漂亮的,怎么还要打架呢。” 云华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脸色瞬间通红,瞪大了杏眼道:“关你何事?本宫想打谁打谁!” 陆锦焱啧啧两声:“如果你不是太学府的学生,那我还真管不着。可你如今已经入了太学,那我这个班长就有这个义务和资格来管你!” “班长?”云华拧紧了柳眉。 陆锦焱点点头,双手一撑径自坐到了桌上,少年人修长的躯干展露无遗。 实在是放浪形骸! “你做什么?快给本宫下去!” “关你何事?我想坐哪儿坐那儿!” 这次真把云华气得原地跺脚两次,还未做声,她身边的侍俾首先站了出来。 “殿下,可要让侍卫将这狂浪之徒拿下?” “快去快去!” 宫婢匆匆跑了,如此整个屋内只剩下沈绮仙主仆和陆锦焱,云华孤身一人面对他俩,竟没道理地一憷。 “你不要嚣张!本宫的侍卫就在府外!” 她声音尖细,陆锦焱扣了扣耳朵,无所谓道:“尽管去叫,如果你的侍卫能踏进太学府门口一步,算我输。” “本宫的侍卫乃大内禁卫,去往何处都畅通无阻,难道还凭你个小小浪子说了算?”云华怒极反驳。 沈绮仙这个看好戏的,索性也坐了下来,陆锦焱注意到她,还冲她笑了笑。没想到竟被她恍若未见一般忽视了。 正纳闷儿,又听云华大叫:“本宫与你说话呢!你竟敢往别处瞧!” 陆锦焱这才不耐烦地回答她:“班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一班之长,我创设的,在学府里也算个官儿,你说我说不说了算。” 说着他又看向沈绮仙:“刚才看你要殴打同窗,理应受到校规严惩,但念在你今日第一天入学,我才好言相劝。既然你不听,那便算了。咱们等太傅来评评理吧。” 这话听起来,他好像颇受太傅看重。 云华嚣张的气焰不由虚下来,“你说你是班长本宫便要信吗?将你名讳报上来!” 陆锦焱邪邪一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锦焱是也。” “你、你便是陆锦焱?!”云华脸色由红转白,似乎不敢置信。 不难看出,她早在入学前便已听说陆锦焱名声,兴许其中还有几分仰慕和向往。然而第一次见面就与之对立起来,想必心境变化十分精彩。 见此情形,沈绮仙不由得在心头笑出声来,原书中云华第一次出场就是在太学府,陆锦焱怜香惜玉替她完成了太傅的责罚,云华自此芳心相许。 可如今因为她的介入,竟然导致二人阴差阳错之下发生争执了,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锦焱能这么快得到朱詹的器重,怎能没有身为朱詹胞妹的云华公主的助力呢。 在沈绮仙看来,要想扳倒陆锦焱,将他的联盟土崩瓦解是首要途径。 与陆锦焱做了六年的夫妻,没有谁能比沈绮仙更了解他的喜好,陆锦焱最爱空有相貌而无脑子的女人,云华今日的表现的确够的上没脑子,但却有些过了头。 嚣张跋扈的女子谁也消受不起,更何况陆锦焱一向自我,今日不将她收拾得妥妥帖帖定然不肯善罢甘休。 果然,下一刻陆锦焱就拿起了那本被浇了墨汁的书页,迎着光线仔细瞧了瞧。 “咦?原来公主写得一手左手字。” 那没被墨水染到的书页处清清楚楚地留下了云华鬼画桃符的罪证,若那也算是字的话,还真像是用左手书写的。 或许比别人用左手写的还更丑陋。 陆锦焱还真将这句心头之话说了出来:“啧啧,实不相瞒,在下用脚来写都比公主这份写得端正。” 云华气得脸色发白,却说不出话来。 陆锦焱继续嘲讽:“这样看来,这位姑娘还是做了好事了,不然公主这份课业交到余太傅那处,不定把他老人家气出什么病来……在下劝公主还是再抄一份吧。” “陆锦焱,你竟然如此戏弄本宫!”云华跺了跺脚,眼眶红了一圈。 陆锦焱却难得正了脸色:“并非我戏弄公主,余太傅实乃举朝上下难得的严师,他生起气来整个太学府都要抖三抖,劝你还是少拿架子,多写字吧。” 他刚说完,就有三四个人跨入屋内,为首的正是那口口相传的余太傅。 余守言环顾四周,中气十足问:“这静思堂出了什么荒唐?竟要惊动宫廷禁卫?” 在他身后,是方才出去叫禁卫的那个宫婢,此刻瑟缩在门口处,也不见禁卫跟随而来,想来是真应了陆锦焱所说。 而余守言左右两边站的两个中年男子都是学府中德高望重的老师,此刻他们一人手中一个戒尺,看来是‘有备而来’…… 云华虽则是个没脑子的,但也看对谁,对上余太傅的话,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立即做无辜状:“太傅,都是误会!方才学生与伴读无意发生了点争执,正巧被陆师兄撞见了……学生也是一时冲动……都是误会……” “误会?既然是误会怎会叫人去唤禁卫来?我太学府不讲位份家世,此处只有同窗,没有尊卑之分!”斥完,余守言手一伸拿过一根稍粗的戒尺,“依太学府的规矩,目无尊长要受戒尺二十,念在你是初犯,惩戒减半,受十次戒尺便可。” 云华脸上血色尽退:“太傅,学生并非故意为之!请太傅原谅学生一次……” 余守言软硬不吃,步步逼近,手拿戒尺高高扬起:“公主,圣上先前便嘱咐了老夫要好生管束你的性子,今日时机巧妙,老夫便赐你一小字:矜言,望你自矜自重、谨言慎行。” 许是被余守言的威慑力吓到,云华瑟瑟缩缩伸出手来,一个戒尺下去,眼眶里便渗出了泪珠。 沈绮仙看得也一阵肉痛,余守言却丝毫不怜香惜玉,一下打得比一下重,等十个戒尺打完,云华娇嫩的手掌已红肿不堪。 打完云华,沈绮仙不由得为自己担心起来,按道理她作为云华伴读,争执又是由她而起。即便不是她的错,也会惩戒一二以儆效尤。 果然,下一刻余守言就转身抄起另一根稍细的戒尺走向她。 “你虽名为伴读,实则也是学府的学生,不友睦同窗乃是一大过,当受责罚。不过念在你并非有意为之,老夫便只授你小尺五下。” 纵然只是五下却也足够令人胆寒了,奈何尊师在上,今日这一罚是不受也得受,沈绮仙一边思考着以后如何将这皮肉之痛报复到云华身上,一边认命地摊开手掌。 这时,却有一人率先伸出手挡在了她的前面。 竟是陆锦焱:“太傅,身为一班之长,是我没起好榜样作用,这位师妹并无错处,若要责罚便由我来替她受罚吧。” 此话一出,周遭一静,连沈绮仙也怔愣片刻。 余守言重重一哼:“你擅自封什么班长之事老夫还没来得及与你计较呢,如今却要挺身而出替别人领罚了,当真以为老夫惜才打不得你?”余守言鹰眼微瞪,却没流露出怒气,定睛瞧了瞧陆锦焱身后的沈绮仙,这才怒了。 一戒尺毫不留情地敲在陆锦焱脑袋上,气哼哼道:“小小年纪便胡思乱想,既然你要自愿领罚,老夫便成全你!班长犯错当加倍惩戒,今日老夫便打你二十次手心,看你长不长记性!” 余守言说到做到,当真用力打了陆锦焱二十下手心,纵然是男子的手也红肿充血了。 罚完人,余太傅带人走了,云华也被带到白芷院擦伤药。只有陆锦焱死皮赖脸地没走。 他举起两只肿的像猪蹄的手掌,苦兮兮地看着沈绮仙道:“师妹,我这么帮你,你该如何谢我啊?” 沈绮仙就着凳子坐下来,打开食盒,有荤有素有汤有点心,伙食倒是不错。 末了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回道:“我谢谢你全家。” 这句话还是上辈子从陆锦焱那儿学来的。 陆锦焱却被吓得从桌上跳下来:“你……难道你也……” 沈绮仙不紧不慢又补充道:“你们陆家勋贵世家,今日如此有缘竟有幸与师兄成为同窗,况师兄又为我挡了惩罚,当然要先谢谢令堂陆国公。” 陆锦焱皱起眉,却好像松了口气。 这时沈绮仙已提上食盒要出门去,丝毫没有要感激他的样子。 陆锦焱靠向椅背,垂眼看看自己红肿的双手,喃喃自叹道:“唉,看来小仙女不大领情啊……” 这个称呼…… 沈绮仙倏地回过头来,对面的陆锦焱仍是那副言笑晏晏、张扬不羁的表情,不知为何,既熟悉又觉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