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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后病后,坤宁宫每日里汤药补品不断,皇上也三两日便赏赐补药到坤宁宫中。纵是如些,只是众人听闻皇后一直沉疴不起,并没有太大的起色,太医院众多太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般若私下问婴宁,皇后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娘娘不知道,听坤宁宫的人私下说皇后娘娘胸乳胀痛,只是太医院都是些男子,皇后娘娘之前一直不好意思说出病相来。所以几位太医各有论断。”婴宁悄声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般若。  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又一向自持端庄,的确无法会对男子说出这样私密的话来。  “胸乳胀痛难忍?”般若疑问道。  婴宁微微点点,“是坤宁宫中贴身侍奉的宫女传出来的,说皇后娘娘胸乳常常疼痛,有时疼痛难忍之时,便极易暴怒。这时若有人犯了点错,皇后便是一顿好打。有几个小宫女苦不堪言,这才传出来的消息,想来应该不会有假。”  般若心里揣度,这皇后不会是得了乳腺癌吧!只是自己也不懂医,也不好妄下论断。而且即使皇后真的是这个病,自己也是无能无力的。不过这两日听说皇后的的身体已有好转,才命今日众妃嫔入宫觐见,自己应该只是杞人忧天罢。  “婴宁,今日去坤宁宫请安,便由你跟着本宫吧。”  “是。”婴宁答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婴宁在身边时间长了,般若越来越觉得她合自己的心意,有时不需吩咐,只要一个眼神婴宁便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决定今日带婴宁出门。    般若到坤宁宫时辰还早,只有几个低阶的妃嫔到了。般若与她们打了招呼,便在位置上坐下,慢慢地喝茶。众嫔妃陆陆续续都到了,除了相熟的龙安宁与陈青秋两个,其他的都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  皇帝自那日后一直没再来过洗泉宫,众人都道她已失宠了。只是皇帝近来后宫进得也少,有几个嫔妃更是几个月一次也没见过龙颜,自己没得说嘴。但仍有些人见她失了之前的风头,不时有几句酸溜溜的话酸她。只是般若混不在意,那些人才自讨没趣,怏怏地坐下。  又坐了小半盏茶的工夫,皇后才出来。多日不见,戴着凤冠穿着翟服皇后似乎又瘦了些,脸上不再圆润,因为消瘦,皮肤有些往下耷拉,脸上纵使抹了上好的胭脂,也掩不住香粉下的的坏气色。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众位妃嫔跪下请安。  只听得皇后“吭吭”地咳嗽了一会儿,有宫女奉茶上来,皇后接过润了润喉,才拿起帕子缓了缓道:“各位妹妹平身,赐座。”  众位妃嫔才起身在位置上坐了。  徐皇后这两日觉得稍好些了,才宣各妃嫔觐见,此时微笑道:“有劳各位妹妹来看望本宫。”  “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才是我大明之福。”  几个宫嫔一个个站起来说着毫无意义的宽慰的话,徐皇后并没有仔细去听,她只是挂着大方得体的笑容,亲切地瞧着众人。只是看着座下一张张青春动人的脸庞,让徐皇后的心中浮上一股悲哀。  自己早已年华已逝,看着她们美丽而饱满的脸,悲哀之后就是一种深深的嫉妒,嫉妒这些正值青春年少的美丽。有时候,她恨不得亲手划花每一张美丽的脸。谁不知道这些恭谨的背后,有多少人有着取而代之的野心,只是无论这些人如何得宠,现在还不都要跪在自己的面前。因为只有自己才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是皇帝身边那个可以与他并肩偕手的人。此时,她享受着众人卑微地匍伏在自己脚下时心里的满足,但身体的病痛让她的心更加尖锐起来,没有人可以取代自己,谁都不能。她细细地看过去,张慧妃不能,丽嫔不能,和嫔只是个懦弱的影子更是不能。  恍惚中她见到了玲珑那张美丽得令人憎恨的脸,徐皇后一惊,竟吓出冷汗来。她的瞳孔乍然收缩了一下,方回过神来。那不是玲珑,是那颐贵嫔,只是她身后站立着的宫女竟是婴宁,让徐皇后一时认错了颐贵嫔。  “婴宁,你什么时候服侍颐贵嫔了?”徐皇后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和嫔,尖声问道。  众妃嫔面面相觑,不知皇后这突兀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和嫔几个王府出来的老人,见是婴宁,心中也暗暗生奇。  婴宁听到皇后点了她的名字,与般若眼神略一交错,出列向皇后行了一礼。“臣婴宁见过皇后娘娘。”  徐皇后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不是一心想着你家姑娘,连本宫这坤宁宫都不愿来,怎么如今又肯服侍颐贵嫔。还是说你也觉得这颐贵嫔就是你的主子?”  婴宁浅笑道:“皇后娘娘明鉴,婴宁即已到洗泉宫,自然奉颐贵嫔娘娘为婴宁的主子。”  “没想到这洗泉宫比本宫的坤宁宫更有魅力,让堂堂锦衣卫仪卫甘心为婢女。”  众人听了心中一惊,打量婴宁的目光都变了,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子竟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仪卫乃五品官职,官阶虽不高,但因为只对皇上负责,一般的官员根本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在众人的注目下,颐贵嫔缓缓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明鉴,婴宁姑娘是皇上所赐,妾身并不敢辞。二来皇上的安排,妾身想也无人能轻易驳回吧。”  众妃嫔听了,心中暗暗点头,皇上金口玉言下的旨意,谁敢反对。不过看起来,皇帝对颐贵嫔真是用心良苦。想到这个,嫔妃们再瞧着颐贵嫔的眼光更是错综复杂起来。  徐皇后听了,脸色微变。如今她身患疾病,心中更是不平。不由冷哼一声,“颐贵嫔是拿皇上来压本宫不成?”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般若淡然道。  徐皇后往日见她平和,没想到今日竟一点面子不给自己,还想开口,却听外面传,皇帝的銮驾到了。徐皇后只能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出殿接驾。其他的嫔妃已久不见帝皇的面,一个个心中雀跃不已,纷纷跟着皇后去了。般若并不想做这出头鸟,慢慢地走在最后。  出得殿后般若找了个角落站着,瞧着远远一个男子不紧不慢的走来,一身玄色的织锦暗纹团龙袍,身材伟岸挺拔。  众人跪下请安。  皇帝前来探望皇后,听说今日皇后召见众嫔妃。一众莺莺燕燕的女子中,皇帝一眼便看见了般若。她似乎把自己隐在角落里,又低垂着头,似乎想让人忽视她的存在。但不知怎的,自己还是能一眼看到了她。有一些日子没见她,她的身形似乎更纤细了。  “都起来吧。”皇帝收回目光,扶起皇后,一齐进了内殿。  众妃嫔进殿按位置坐下。皇上龙威在前,众妃嫔都不敢开口说话。  “皇后,太医说你的身体才好些,实在不宜劳心劳力于宫务。”皇帝微笑着对皇后道。  皇后笑道:“臣妾谢皇上关心。臣妾病了这么久,只觉得宫中太冷清清了,便想着许久未见各家妹妹,便召大家来坤宁宫聚一聚。大家说说笑笑,也热闹一些。”  皇帝颌首,“如今正值春光烂漫的时节,不如在晴音阁设一小宴,哪位爱妃若有擅长的技艺,也可现场表演一番,岂不更好。”  皇后见皇帝颇有兴致,笑着点头。“难得皇上有这样的雅兴,臣妾自当领命。只是臣妾这身子终不如人意,不如这事就交给慧妃妹妹去办,可好。”  慧妃忙起身答应了。“臣妾遵旨。”  “慧妃之前辅佐皇后办过几次宫宴,朕都很满意。这次顾及皇后的身体,便由慧妃全权办理。”皇帝微笑道。  “这样的小宴,慧妃妹妹聪慧过人,自然不在话下的。”  众人听了心中暗喜,难得有机会能在皇帝面前露脸,便纷纷想自己有什么技艺可以献艺,争取在春宴上一鸣惊人。  皇帝坐了一会儿,与皇后又说了几句,便起身道:“朕还有公务要忙,便不多坐了。”  皇后感激道:“皇上自是国事要紧,臣妾不敢多留圣驾。”她起身,众妃嫔也都起来恭送圣驾。  皇帝起身翩然而去,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般若一眼。般若坐在那里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的恭敬有礼之下一颗心早神游太虚去了。    皇帝走后,众人也没了兴致。皇后也乏了,便命众人散了。  般若等人辞了出来,还是与安宁、青秋两个一同走。  安宁很有兴趣地看着后面跟着的婴宁,走到御花园时,实在忍不住问道:“王姐姐,婴宁真的是锦衣卫仪卫吗?”  般若笑道:“我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你不如直接问婴宁。”  安宁忽闪着黑黑的大眼睛,真的跑到婴宁面前,“皇后娘娘说你是锦衣卫仪卫,是真的吗?”  婴宁知她一向与般若交好,便点头道:“不错。”  安宁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承认了,简直两眼放光。锦衣卫本就是皇帝亲卫,神秘感十足,其中女子更是寥寥无几,安宁更是好奇地发问:“你居然是真的锦衣卫,那你一定功夫很好?”  “一些拳脚功夫还是会的。”婴宁面色不变,淡淡答道。  安宁又是哇地一声,“真的?对了婴宁,你是什么时候进锦衣卫的?怎么进的锦衣卫?你们锦衣卫是不是真的来去无踪?”  青秋听不下去嫌她丢人,把她拉了回来。  “你这样少见多怪,别人都要笑你。”  安宁不以为然,“王姐姐才不会笑我呢,是吧?”  般若掩着嘴摇头,“我自然不会。”  “我说吧。”安宁得意地看着青秋。  “那别人呢?”  “青秋姐姐你更是不会笑我了,婴宁是锦衣卫,更是不会了。”说着安宁又跑到后面去了。  青秋嫌弃地看着安宁缠着婴宁东问西问,般若见了忙将她拉走了。“安宁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啊,活脱脱就是个孩子脾气。你便由着她一次问完了也就罢了,起码下次不会再问了。”  青秋想想也是,今日若把安宁拖回来,以后只怕她会天天跑到洗泉宫去缠着婴宁。  “她怎么会对锦衣卫的事这么敢兴趣?”般若问道。  “好象是她小时候有一次出门,被贼人劫走了,后来恰好是两个锦衣卫救了她将她送回了家。”  “原来如此。”  “也就是因为小时候出过意外,她的胆子也特别小。”青秋怜惜地往后瞧了瞧道。  般若微微一笑,“幸好她在宫里遇见了你,有你护着她。”  “她如此天真烂漫,谁又舍得伤害她呢?”青秋笑道。  果真如此吗?般若暗暗叹息。在深宫之中还抱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回到洗泉宫,般若见婴宁一脸欲言又止,“怎么了?”  “刚才在坤宁宫,为了婴宁,娘娘和皇后娘娘怼上了,奴婢让娘娘为难了!”婴宁愧疚道。  “你即是我洗泉宫的人,我自然要出头。再说,我进宫时间虽不长,但皇后娘娘的性子多少也了解几分,说是我误了你才是吧。”般若淡然。婴宁若不是自己洗泉宫的人,只怕也不会被皇后盯上。她感觉得出,皇后对自己并无什么好感。  婴宁见她一脸云淡风轻,她也是个爽快人,便不再多说什么。  般若笑着对婴宁道:“你跟了半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奴婢走这点路,不会累的。”  般若笑道:“我是说安宁问了你一路的问题,你不累?”  听到这个,婴宁暴寒,这位龙美人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问题,真的问了自己一路。若不是后来被陈美人给拉走了,只怕会一路问到洗泉宫来不可。  般若见她眉头紧皱,不由笑了,正好轻枝跟了进来,般若便道:“有轻枝在,你去吧。”  婴宁这才施了一礼,退了出来。  轻枝帮她拆了头上重重的珠钗金簪,般若松快的扭了扭脖子,“这下才轻快了。”  “娘娘,这样会不会太素了。”轻枝瞧着发髻上干干净净,若是有人过来,看上去太过素净。  “没事。这会子也不会有人来。”般若摸了摸头发轻声道。“若是有客来,你帮我再簪朵花上去也行。好歹这会子让我松快些。”  轻枝只得答应了。  般若换上一件半旧的轻薄斜襟春衣,舒服地坐在贵妃榻上伸了个懒腰,“轻枝,你等会去煮一壶酽酽的松仁茶来。”  轻枝收好首饰,答应了一声。又道:“娘娘,刚才御膳房送了几们新制的糕点来,奴婢想正好配这茶。”  “行。你估摸着挑两样就成,其余的你们吃吧。”  “是。”轻枝出去。  屋子里寂静无声,般若靠着软垫,睁着眼,盯着帐幔上层层的流苏,想起刚才见到的皇上。  多日不见,皇帝的脸色似乎有些疲惫,也不知是因为国事繁忙,还是因为忧心皇后的身体所致。今日刚见到皇帝时,般若的心情还是有一些小小的激荡的,只是皇帝淡淡扫了几眼,看到自己时就和看到别人一样地平静而冷淡,般若心里泛起一点点酸味,一点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