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鲤殿中高烛燃了彻夜,层层鲛纱幔帐倾泻,隔开殿外肆意蔓延的黑暗。鸳帷之内,一方不可言说的旖旎。
滚烫而尖锐的侵犯,缱绻却密实的纠缠。秋分陷在温柔的颠簸中,却仍死死缠住身上这人,热切回应,缠绵喘息。
炙热的情潮铺天盖地,将她席卷吞噬,却怎么也不得餍足。
“秋分”,姜同尘将她身后光滑紧实的弧度轻轻托住,细细密密亲吻着她,“对不起……”。
秋分眼角泪珠不断滑落,仍摇着头,仰头咬在对方耳垂肩侧,留下一片深红印迹。不知是因情欲滚烫,还是日出后的分别在即,良久不愿松口。
窗棂外透出灰紫的熹光,长夜将尽。
她望着姜同尘的侧颜,纵使勾画描摹无数次,早已刻进心头,却仍觉不够。
让我跟你走。
她几欲脱口而出。
可是不行。此刻政权更迭,大齐必乱。唯有她坐镇国都,姜同尘这场战役才能打得毫无后顾之忧。
姜同尘捧住她的面颊,在她的唇瓣间流连,却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对不起。”
笨嘴拙舌的姜贵妃。
这三个字,却如锈迹斑斑的钝刀,一遍遍剜在她心头。
她知道姜同尘在抱歉什么。
马革裹尸,才是将军的宿命。
“你我之间,早就不必说这个”,秋分握住他的手,使掌心贴紧自己的面颊,“姜同尘,我只要你活着”。
“好”,姜同尘应下,“等我。”
“不会再让等一个十年”,他承诺。
秋分重重点头。
两年,五年,十年,一生都足够了。
“从此这金鲤宫没有姜贵妃”,秋分朝他勾了勾唇,深棕的眸子望住他,“但你记着,上了朕的龙床,人也好,鬼也好,都只能是朕的。”
姜同尘眸色沉如深潭,听到她霸道的最后一句,竟怎么也藏不住唇边的笑。
秋分爱极他这副模样,凑上去,勾住他舌尖,唇齿纠缠。
待寒夜熬尽,渊冰消解,便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更漏滴尽,次日早朝。
众臣站定,小皇帝继位以来,殿内从未有过此般的严肃与压抑。
诘问质疑此起彼伏。姜同尘当中独立,一身银甲清冷傲然,如松映寒潭,又如冷玉琢磨。
姜同尘沉声应下:“是我归都心切,打开了西南边境的口子。如今各部又犯,皆是我之过失。”
便有人忍不住:“不跪不拜,你简直毫无悔过之心!”
他一言不发,只朝御座拜下去,头颅却依旧高高昂起。
从这一刻起,他只拜御座上那瞒天过海的小皇帝,他的秋分。
“请陛下赐罪臣玉龙宝剑。三万兵马,两年。”姜同尘深望向秋分遮在冠冕后的清澈双眸,“不破不还。”
只要两年。从此你可垂衣拱手,可以毫无顾忌地离开金鲤宫,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再不用担心天下鼎沸,国将不国。
秋分端坐明堂,捏紧那薄薄一纸急报。
说过不想让你受伤,却又要你为我出生入死,长刀蘸血。
她收集了十年的战报奏疏,一封一封,妥帖珍藏,终于盼到姜同尘回来。
可是唯有这一封,要把姜同尘带离她的身边。
凤凰不该被困在金丝笼。
千军万马都在他掌控之中,这样的强大气场,才是真正的姜同尘。是他敬仰倾慕的那个良将。
于是秋分颔首。
九旒冕的玉珠在眼前轻晃,撞出清脆而缥缈的声音。
“去吧”,她望着姜同尘的孤高面庞,一字一字重如千钧。
——“我在国都,等你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