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试剑大会|下(剑的记忆)(1 / 2)世降黎明首页

“厉川哥哥快过来,你找的不会是这个吧?”

少女的声音吵醒了黎宴,她微微睁开眼,只看到一个豆蔻年华的红衣少女好奇的看着她,并时不时用手指戳戳她。于是她想动一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似乎全身已经没了知觉。

“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一个男子出现在黎宴的视野中,男子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她十分害怕的默念不要。随后身体一轻,她竟突然浮在半空中,俯视着两人。

男子一脸兴奋,激动的喊道:“没错了!这定是世间万物的灵所孕育的一把绝世之剑!”

剑?说的是她吗?黎宴疑惑,她记得她明明还在徒手挡斥元魔剑……

难道她死后转世成一把剑了吗?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不留神重重的摔了下来。这时再努力想刚刚是如何飞起的已然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大喊着救命,同时落地的撞击感也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

男子一把接住掉下来的她,随后行云流水的使出一招剑式,剑锋所指之处,顽石崩裂。

“看起来也不是多厉害啊。”少女抚了抚垂下肩膀的秀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男子却严肃的看着剑,皱着眉板着脸喃喃道:“我好像听到它刚刚在喊救命。”

“我看是你魔怔入了心,莫不是也要变成魔人了?”少女开玩笑般做出一脸惊讶,随后笑嘻嘻的拉着男子走出山洞,“本小姐陪了你这么久也是要吃饭的!走啦!渡儿还在等我们!”男子愣愣回神,随后与女子走出山洞。

山洞外,一个青衣女子站在悬崖边眺望远方,她听到背后山洞中的动静,悠悠回头,向两人微微一笑。

就这一笑竟撩拨了黎宴的心弦。有一说一,这女子长得就是‘春风化雨’一般,温柔似水在她身上都不够用,若说声音空灵而沁人心脾,她便是如神一般的存在,世间万物皆不敢与其媲美,也不敢夺其纯净之心。

“渡儿!我们取到那把‘传说’中的剑啦!”红衣少女跑去挽住青衣少女的手,“咱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娘亲又该叨叨了。”

渡儿点了点头,只是微笑不语。厉川挠了挠头,有些傻憨憨的笑,手心竟冒出汗。

黎宴感到了他手心的汗,自言自语道这个傻憨憨该不是喜欢这仙女姑娘吧。没想到厉川竟然紧张的握紧了她,慌忙说:“别胡说!”

两个姑娘疑惑回头,四下环顾也无人,红衣姑娘开口:“真魔怔了?厉川哥哥你放心,若是有一天你落入魔道,我定不会心慈手软!”并作势在脖子上横抹一刀,邪魅一笑。

厉川尴尬一笑,脸色凝重的随着两位姑娘下了山。

……

黎宴在这把剑中已经过了一两月,她从别人与她‘主人’的对话中得知捡走她的人名为厉川,那天随行的两位姑娘是当地著名修行世家的大小姐,红衣的是唐季,青衣的是唐渡,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唐季一直是泼辣性格,富家大小姐该有的坏脾气她全都有,优良品质却是一些也没。而妹妹唐渡生得一副好容貌,性格温柔,只是令人叹息的是她幼时便五感失了两感,眼盲与哑语。而厉川似乎就是个平民,生的容貌是不错的,为人和善,自己独居在城外的小茅草屋,平时也就靠打猎为生,最经常的是抓着她在院中练剑,把她搞得晕头转向。至于三人怎么认识的,她也没听到有人提这事,不过也不是个奇怪的事,毕竟她和小九这样的平民也能认识将军和太尉公子这样的人物。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被作为剑带回后,厉川将她细细打磨一番,仔仔细细的擦拭后,看到她的剑柄上刻着小小的两个字——斥元。这下她可明明白了,原来她现在在斥元剑的记忆中。得出这样确定的信息还是因为几天前,厉川的一个名为汪大洋的好兄弟来他这里给他送些蔬菜水果,顺便闲坐吃酒,言语间也说明了两百年前才有人发现了运用灵而修行,那些堕魔的修行者开始被名门正派所清缴。

“魔人还未成族,这分明就是千年前啊!”黎宴叹息道。只见厉川持杯的右手微微一抖,随后又淡定的一饮而尽。看他这副样子,黎宴也不是第一次怀疑他能听到自己说话了,只是每次无人之时问他时,他又是一副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终于有天晚上黎宴憋不住了,毕竟已经一两个月没和人说过话了,于是她也不管这大兄弟听不听,就絮絮叨叨的讲完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夜深人静,她被放置在床边,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而厉川似乎睡着了。于是她叹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了句:“真后悔,当时被你抓到的时候就该使劲挣脱来着。”这时厉川悠悠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后悔也没用,你是我的剑了。”

果然,这位大兄弟就是能听到她说话的。黎宴白眼,虽说她现在是一把剑,但是也有做剑的尊严!

“你的故事讲得挺有趣的,下次可以在多和我讲讲。”厉川说。黎宴自然是傲气的仰起头,她可是要与王理开茶楼的收费说书先生,免费赔本的买卖她才不做。

然后就啰啰嗦嗦的和他讲了一晚上一千年后的奇闻异事,但他睡得也很香。

不过很多事她也没能说出口,比如说正在安安静静听她讲故事的这位少年会成为千年祸端。这是斥元剑的记忆,就算她说了也不会改变事情发展的方向,还不如就做个傻乎乎的观众。

就这样,她和这个‘魔王’相处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他的朋友也不多,大多都是唐家的两姐妹和铁哥们汪大洋来找他出游赏景、谈天说地,而且这个人也相当热心,遇到乡亲的推车上坡也会去帮把手,打猎多出的余钱也会给附近村里的小女孩买糖人吃,实在也看不出他以后会是带领魔族征战四方的魔王,唯一能证明他是魔王的估计也就只有这把斥元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来魔王从他这里买或者偷走了斥元剑,不过这都只是黎宴一人的猜想。

她的日子实在是闲得无聊,不是杀那些可爱或凶狠的小动物,就是被厉川拿来练剑招。诚然,她也从开始的晕头转向,变成现在淡定聊天,顺便还偷学了几招。说起这剑招,不得不提创始人,这个人不是厉川自己,也不是唐季那个臭丫头,反而是眼盲的唐渡姑娘。她表面看上去是个淡如水般的女子,其实是个刀剑如梦的热心侠客。自己无法修行,就将想出的剑招都画在纸上,交给能修行的厉川来改进。平日里,唐季忙着与汪大洋斗嘴,厉川在院子里拿着她晃来晃去的试剑招,唐渡就坐在屋前的木板台子上听着呼啸而过的剑声,旁边放着两杯茶和擦汗的毛巾,像极了等待丈夫的小妻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爱情,偏偏那个红衣臭丫头是个瞎子。且不说总是当个灯泡,她也总是与厉川拉拉扯扯,恐怕这两个姑娘的红线是绞到一起了。黎宴心中虽这样想,但却不与厉川言明这些事,虽说旁观者清,但是也决不能将自己这个旁观者搅和到这三个人之间。反正现在也出不去这斥元剑的记忆,还不如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做个看客。

日子就这样平平常常的过,但天总有不测风云。那一日唐家两位姑娘都没有来,只有汪大洋来给他送些街上买的小吃,夏日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刹那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汪大洋借了伞就匆匆离开了,而厉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后,仍是板着脸皱着眉在那站着。

“怕媳妇感冒啊,你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怎么回事?”黎宴恹恹的问,如今她唯一的乐趣也就是调侃他与汪大洋之间的‘兄弟情’。

厉川张开手,冰冷的雨滴顺着屋檐滴在他的手心上,静默半晌,他开口道:“大洋的全家被杀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

雷声轰鸣,大雨滴沉重的敲打在地面的泥土上,清新空气扑面而来,隐去了这世间的血腥味,一人一剑无言相对。风起云涌,谁又能测这天意。

“抱歉,我……”黎宴心中悲凉涌上,想起了同样被灭口的街坊邻居,懊悔说出那些话。

“今日莫名有些烦躁,我担心有事发生。”厉川神情严肃,快步进屋披了件斗笠,“你与我同去?”

厉川问她,她自然是答应的,只不过是要淋些雨了。大雨中的泥土路并不好走,但是她依稀能感受到持剑之人的焦急心情。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也给她平添了一些不详的预感。

雨越来越大,前方树林中水雾朦胧,但是隐隐是有几个人形。厉川更加焦急,脚步加快,泥水将他的衣袍染脏。

他的表情,黎宴却不敢看。

离的越来越近,他们看清了几个人,蓝色的圆领袍,带着黑色的斗笠,身上有些紫色痕迹。而汪大洋,跪在泥水中,背后的伤口不断有血渗出,雨水冲刷,满地的鲜血像红地毯一样包围着他,厉川借给他的伞孤零零的倒在雨中。

黎宴愣住了,同样,厉川也停下了步伐。

她原先是最爱听雨声的,打在巷里的石板路上,打在屋前的梧桐树上,打在准备出门的小九撑着的伞上。她也爱闻雨冲刷万物的清新味,之前在长安时总是在雨天多吸两口的,可如今的雨中,充斥着大洋的血腥味。可这一幕,让她恨极了雨天。

大洋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平常种种蔬菜水果,时不时的送来给厉川,他也会有点小心思的蹭一蹭厉川的陈酿,二人谈天说地时的场景,也是实实在在让人有种安心感。她虽与大洋不是生死之交,也没有说过话,但是这个老实人总是会在厉川拿她练完剑后,仔仔细细的帮她擦拭剑柄上的手汗,然后恭恭敬敬的将她放回原来的地方。这样的人,不该倒在这样的血泊中。

几个蓝袍人看到了他们,齐刷刷的走了过来,黎宴紧张的绷紧了身体,准备好随时出剑杀掉他们的决心,她喃喃道:“我们可以,我们能杀了他们,大洋还有救。”

厉川不回应她,只是紧紧的攥着手上的剑。他开始一步一步向前走,腿像灌了铅一般,走得极慢,他在自言自语道:“他没错,他没错……”这句话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但是雨声吞没了他的声音。蓝袍人看他逼近,反而停下了脚步,放下刀剑,单膝跪在雨中,为首之人大声喊道:“恭迎少主!”几个人低下头,都是一副极其忠诚的样子。

黎宴被这‘少主’二字惊到,她现在深深怀疑厉川到底是什么人。当她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厉川已经提剑冲向前方,伴随着一声怒吼,斥元剑架在了为首之人的颈首处。她感觉到厉川握着她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看到厉川的眼睛血红,像是要杀人的狂魔一般,雨水打在他脸上,她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剑即使架在脖子上,那人还是没有任何举动,仍是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他似乎早就知道厉川不会杀他,他大声的说:“家主等您很久了!少主!”

厉川像是发了狂似的开始大笑不止,他松了握着斥元剑的手,斥元剑掉入泥中。黎宴清楚的听到这不是笑,这是哭。他突然间停止了笑声,无力的跪在泥水中,这是她见过厉川最狼狈的样子,即使平日里是一个人生活,他也将自己收拾的井井有条,像是个贵家少爷。如今他穿着满是泥水的袍子跪在雨中,今早精心梳理的发髻早已经乱成草窝,斗笠也不知被丢在了何处,雨水不断顺着他的脸庞滴下,宛如丧家之犬。

静默许久后,他开口说:“我也是魔,为何不杀了我。”这语气不似刚刚悲愤,而是冷静问出。为首蓝袍恭敬答道:“此事自有家主定夺,还请少主同小人回去。”听完这话,他又笑了,他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血已流干的汪大洋,在汪大洋的正面,他深深的跪了下去,低着头,似是不敢看汪大洋最后的表情,抬起手,为汪大洋合住了双眼,厉川轻轻的呜咽声与雨声混在了一起。

这一日的雨下的未停,泥土翻新的味道混着血腥味和树林间的雨滴敲打声也深深刻在黎宴的脑中。

……

不知是过了几日,自他们被带回李家,他滴水未沾。

厉川的本名,是为李传。他是千年前的修行原始之家的少主,父亲是修行界的名望,以千年后来说,也就是西凉皇帝的祖宗。圣魔大战后,修行之人都四散而去,慢慢建立起四大国,曾经的修行大家族,也就成为了一国之主,而赭州李家,便是西凉皇族的前身。

但是黎宴还是不习惯叫他李传,依旧我行我素的喊他厉川。只是痛失好友之伤,使他低沉不已,不光是水米不进,就连与她说话也未超过三个字。每日他就躺在床上,空洞的望着床边的小窗,侍候的人也不敢讲话,整个房间都极度压抑。黎宴正猜想他会不会饿死自己,然后有人带走了他的斥元剑,从而成为一代魔王,厉川开口了。